但寿霸心中很清楚,这些州府兵都有田契、房契作为抵押,就是为了避免壮丁的流逝,若是要走出这闽牧州,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甚至要做好成为流寇的准备。
“除了勇气,还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听着陶信文最后一句话,寿霸无声的笑了,也许每个有权势的人都希望天下大乱吧。
“报——早先潜进城中的暗哨逃回来了。”寿霸与陶信文正暗中商量着今夜撤兵,突然一阵厉风吹到身前。
“将军,是——是杜先锋救了卑职。杜先锋令我转告将军——”侥幸逃回来的暗哨,身上有很严重的刀伤,每说一句话,血就会从伤口涌出。这是生命与军机的交换。
“怎么说?”寿霸狠了狠心,还是选择了军机,如果此时不说,也许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吧,这么重的伤是治不好的。
“杜先锋率一千鬼骑已经将城中乱党冲散,如今城中混乱莫名,乱党头目不知去向,还请将军率众进城安抚。三道侧门也已经开启,杜先锋要我们从侧门进城驻军。”暗哨抹了把从嘴中溢出来的血沫,白眼一翻,口中呼着干燥的热气,显然已经不行了。
“快扶下去。”寿霸摆了摆手,转首望向身边的陶信文。
“如此美差,朗将军定不会让给我们,城中必然有诈。”陶信文望着远处的黑烟,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做?要不等今夜军队集结完成之后,我们便走吧。”寿霸如今是一刻也不想在闽牧州待下去了。朗将军心机深沉,令人防不胜防,再待下去不知何时便会身首异处。以前有闽王护着,都护府与折冲府互不相犯,如今朗将军已然撕破脸面,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造反,连帝君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自己这小小的折冲府呢。
“如今还不能走,朗将军岂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便进城一探,只有顺其意,才可使其大意。别忘了,乌牙早已在北上的路上,只要将闽域的真实消息带到帝君耳中,便不怕朗将军耍什么花招。”陶信文盯着寿霸又道:“所以我们一定要沉住气,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决裂,既然我们是弱者,那我们就示弱给强者看。”
寿霸用力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有陶信文相佐,我寿霸之幸也。
寿霸负手而立,静静地望向萧杀的战场,这是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战场,等双方混战之时,便是我攻城之时,寿霸重新将横刀紧握在手中,传令兵已经暗中将攻城的命令传了下去。
“原来你就是那罗刹女。”梁庄突然问道,将大枪一斜,却是没有要开打的意思。
当年帝宗大战之后,宗朝余党一分为三,一支出海南冥,一支西进滇牧州,还有一支就是蛰伏在闽牧州以白若兰为首的白甲军。
这三支军队中只有西进的军队实力最强,所以西进军自持武力,占山为寇,不时的骚扰滇牧州,滇牧州在帝宗大战时损失惨重,根本无力围剿,直到开元十几年后,帝君才在邻近的牧州抽调帝岳军前去剿匪。
当时闽牧州的都护府便派了杜飞前去,其中秘辛虽然不为人知,但结局却是令人惊叹,当杜飞将西进军尽数歼灭之后的第三天,其他应征而来的帝岳军才赶到滇牧州。
所以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细节,但溃散的西进军却将消息带到了白若兰这里。他们说,那是从阴司跑出里的罗刹,率领他们的是罗刹女。
看情况梁庄已经猜到了,这支鬼骑便是当时歼灭西进军的罗刹,而此时站在梁庄面前的也只怕是其冰山一角吧。
“不错,歼灭西进军的便是我,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吧。”美脸鬼略微一愣,很快恢复过来。身后鬼骑依然散漫的立在黑烟之前。
“朗将军麾下第一猛将,杜飞。”白若兰身为都护府长史,虽然对都护府的事情了如指掌,但还是不知这支鬼骑的存在。如果早先便知晓打败西进军的鬼骑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怕便不会有这次的行动了吧。
这次的麻烦可真不小啊,梁庄无奈的摇了摇头,双腿一夹,催马冲了上去。身后传来规律的震响,梁庄知道州府兵正在集结,终于要要开始冲城了。
骑兵所用的枪与步兵所用的枪略有不同,骑兵的大枪更长,更沉,而且枪身一定是白蜡杆所制,白蜡杆弹性甚佳,可以将枪的奇诡发挥到极致。
而梁庄此时所持的便是这样一支大枪,只见梁庄右手紧握枪尾,左手虚护,身体微倾,将所有的力道皆传至腰部,御敌之时,只需轻轻扭动腰部,便可将劲力通过脊椎、手臂传至枪尖,而手几乎不用动作。这就是武技中的暗劲,暗劲仅次于催谷,也是很厉害的武技之一。譬如小擒拿便以暗劲为主,往往伤人于无形。
没错,美脸鬼正是杜飞,虽然还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作为鬼骑之首这个身份却是令人讶然,怎么也不会与那气质儒雅的白脸小将联系起来。
美女面具之下,杜飞的脸色微变,因为他看到了梁庄平举的大枪枪尖在微微的抖动,以极慢的速度在空中画圆,甚至听到了一种极细微,但却极有规律的震响。
没错,梁庄不仅软剑神出鬼没,这枪术也十分厉害,兵器虽然是死的,但使用它的人却是活的。当使用者练到一定程度便会与兵器产生共鸣,两者也会渐渐融为一起,这时使用者便会产生一种听劲,就是杜飞听到的细微规律的震响。
梁庄能发出震响,杜飞能听到震响,可见这二人皆是枪术高手。
微微抖动的枪尖,混着风干的血迹,闪烁着寒芒,在空中微画半圆,然后化作漫天龙爪,向杜飞面门刺去。梁庄身后众骑见首领这一枪刺得霸气十足,不禁欢呼起来。
杜飞轻哼一声,夹马后退半步,手中短枪直直向梁庄胸口刺去,这一招使得古怪,除了杜飞身后鬼骑依然不言不动外,所有看在眼中的人都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可惜,这不是送死吗?
原来杜飞的赤骨枪十分短小,只有大枪的一半,大枪少说也有一丈之长,这样的长度却是相差悬殊,梁庄的枪尖就算贯穿杜飞的整颗脑袋,赤骨枪也伤不到梁庄胸口半分。
但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当长枪快要戳到杜飞面门之时,只见梁庄大喝一声,借着腰劲,竟将长枪提起,然后整个人竟从马鞍上倒飞而起,立在胸前的枪杆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的极度弯曲,而梁庄的胸腹紧紧贴在压弯的枪杆上也被迫弓起,然后犹如簧机一般,被弹开老远,落下地来。
“蓬”的一声巨响,梁庄将鸭蛋粗的枪尾狠狠的**坚硬的土地中,这才稳住了后滑的身形,梁庄迅速调整好呼吸,见杜飞并没有趁势冲来,而是好整以暇的斜坐在马上,含笑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