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伟奇似乎知道小冉心里在想什么,又嘲讽般笑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没什么可委屈的。像你这样只有容貌、没有良心的女人,大街上多的是!实话告诉你,其实赵鹭雁介绍我们认识之后,我对你兴趣并不浓厚,我认识的美女成群结队,你只不过是万花丛中的一朵而已。可是当你告诉我你其实有男朋友的时候,我觉得很有趣。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们这些美女的心目中,真爱到底值几个钱?谢东对你,真的不能算不好,可是你还是把他给抛弃了。你对我的感情,远不如谢东,倘若我们家败落,还不知道你会怎么对我呢!你说,我还敢娶你吗?”
小冉也冷笑了两声,问:“原来在你心里,一直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不然呢?”
小冉站起,看着窗外,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个世界得有多么可笑?
她居然沦落为一个只有容貌、没有良心的拜金女,她自己怎么都没发现呢?
可是仔细一想,事情好像就是这样的,她很现实,现实的都不带包装!
江伟奇走到小冉身后,继续说:“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好多次,我都是故意出现在你和谢东面前的。你俩的表情,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让我想笑。有一次,我送你去火车站,老远就在路上看到了他。我就故意从他身边开过去了,而当时的你,正好正在跟他打电话说你在公交上。你说,他当时应该是什么心情呢?”
小冉握着拳头,抓住窗帘。这些,她真的没想到,现在知道了,又该当如何?
外面狂风大作,渐渐下起雨来。
“认识你以来,我最开心的一天,就是那次你叫我开车去接你,谢东跑步追在我的车后面,悲伤的喊着‘小冉,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我简直想下车,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江伟奇学着谢东讲话的声音和语气,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笑的前仰后合。
“卑鄙!”小冉猛然回头,给了江伟奇一个耳光。
江伟奇摸着自己的脸,问:“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对你再不真心,也比你对我的心强得多!你现在就从我家滚出去!滚!”
小冉拉开柜子,拿出自己的衣服,同桌上的一些零碎东西,一起装在塑料的行李袋里,全部塞进了自己来时提的两个行李包。
最后,她捡起地上已经两半的牙剪,双手拎起两个大包,将贴身小皮包挂在肩上,走出卧室。
经过客厅时,樊华又在那里放音乐做健美操。
她看了小冉一眼,继续做自己的,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而小冉目光朝前,压根就没有在樊华身上停留过。
外面的雨下的好大,小冉被两个包坠的跌跌撞撞,艰难的向前走着,身上和行李全被打湿。
行李沾湿后,变得更加沉重,小冉气喘吁吁,将包放在路边,坐在上面,淋着雨,留着眼泪。
泪眼模糊之间,她看到了一辆电动三轮向她开来,就要从她面前驶过,刺眼的车灯照花了小冉的眼睛。
小冉用手挡住那耀眼的光,只见谢东坐在三轮上,向自己伸手,微笑着说:“小冉,快上车,跟我走吧!”
“好!”小冉开心极了,她伸出了手,想要去拉谢东的手。
再抬头看时,她的眼前只有空空的马路,那辆电动三轮已经远去,她的身边还是那两袋淋湿的行李。
漫天大雨,淋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哦,没有谢东。”小冉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笑了一下。
她好像还是那个刚走出校园的小女孩,拖着行李,迷茫不知所向。
不同的是,这里少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谢东,和一辆可以把她和行李一起拉走的电动三轮。
她知道,谢东,再也不会有了。
小冉举起自己的双手,向手上哈了一点热气,手稍微暖和了一些,她才有力气继续提着行李向前走。
后来,小冉辞职了,她离开了江伟奇父亲的公司,住进了团团家,开始了新的一轮投简历、找工作。
因为昊天的病势越发沉重,企业人心不稳,浩瀚集团的盈利大不如前。
鹭雁的工作能力虽然强悍,但还远不能和昊天相提并论,只能恳求几位资历老的前辈多操心,勉强支撑着公司的经营。
可是中层和基层的员工,听说了公司难以掩盖的内情,不少都有跳槽之心。
公司的人员流动性变大,招人也不再那么容易,鹭雁很是无奈。
她听说小冉失业之后,便要团团劝说小冉暂到浩瀚集团上班。
团团觉得,小冉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去处,到鹭雁公司,至少不会是个坑,也节约了找工作的时间。
于是,小冉成为了浩瀚集团的一名营销助理。
好长一段时间,小冉都没敢告诉母亲离开江家和换工作的事。
在去江家之前,她以为,那会是一场极其漫长的磨合时期。
她答应过母亲,不论结果如何,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可是,在江家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她就被无情的撵了出来,最意想不到的是,撵她出来的,不是江伟奇的母亲樊华,而是江伟奇本人。
她很失败,彻底的失败。
她怕母亲责备,更怕让母亲失望。
团团劝她说:“你妈如果真的在乎你,她就会理解你,不忍心让你受那样的委屈。你应该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小冉也想把自己的心声,完整的告诉母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母亲打电话来问及她的感情进展时,她总是含糊其辞,遮遮掩掩,不敢说实情。
这样一直拖到了国庆节,七天的假期,她当然要回家看望母亲,在回去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孙玉红仍在周大爷家里,周大爷的儿子儿媳遵父亲意愿,没能辞退孙玉红,但为了监督玉红是否再频繁请假,他们每隔两天都会打家里的座机,检测玉红在不在。
这算是周大爷儿子儿媳表达孝顺的一种方式吧,自己不能守在父亲跟前,就以监督保姆的方式表达对父亲的关怀。
这种尽孝的方式,常常让小冉感到可笑。
小冉在周大爷家里,玉红住的房间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药瓶子。
玉红每去一个地方看病,医生都推荐她去做检查,现在的医院,最贵的就是检查费。
大多检查在玉红看来都是没用的,她不想做检查,总恳求医生凭经验给开些药。
每个医生的说法都不一样,开的药也就不同,于是就开出了那么一大堆药,每次都是没吃完,觉得没用就不再吃了。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
吃那么多药进肚里,副作用该有多大啊,小冉知道,母亲所说的很多检查都没用,只不过是个推辞,最重要的原因是,检查费用都太贵,而且她们看病,基本都要靠自费。
小冉鼓起勇气,去劝母亲按医生的要求做检查。
孙玉红却笑道:“人上了年纪,病痛是不可能没有的,要真是一样一样去细细检查,不知道要检查出来多少问题呢!弄得一清二楚,吓都先吓死了,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也不见得就一定影响生活。”
“你这是讳疾忌医!不想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跟江伟奇,这段时间,处的怎么样了?”玉红一下子切入了小冉最不想面对的问题,好像在玉红眼里,小冉的婚事比她的病情重要的多。
小冉低着头,半晌答道:“我们已经分手一个月多了。”
孙玉红看着小冉,没有再说话,小冉搞不清楚,母亲是看开了还是失望了。
只见母亲继续看锅、收拾灶台,把煮好的粥分作两份,一份端出去给周大爷,一份装在了保温盒里。
放在保温盒里的这一份,是要送给小冉姥姥的,她已经住院三天了。
小冉随母亲一起骑着电车去了医院,姥姥刚挂完吊瓶,孙玉红喂粥给她喝,喝了没几口就喝不下了。
姥姥这次住院以来,胃口一直不好,也很容易头晕,挂了几天的吊瓶也没见有多大好转。
他们看到的药效,也就是催眠而已,姥姥每天相当多的时间都在睡觉。
据说,这次姥姥住院,孙玉兰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也曾来看过一次,用孙玉龙打过来的钱预交了住院费,在这里呆了有半个多小时就走了,而且是被姥姥催走的。
姥姥不要玉兰在这里陪,只是因为一件事,就是玉兰的婚事。
玉兰在又一次返回郑州,重新找工作之后,被一个新同事强烈的追求,对方条件似乎还不错,两个就暂时交往了起来。
姥姥对这件事非常的重视,生怕再有什么原因耽误了玉兰的终身幸福,因此要玉兰以感情为重,不要太为她的病情操心。
于是,在医院照顾姥姥的重任,又落在了玉红一个人的肩上。
面对姥姥这样的“良苦用心”,小冉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同样都是女儿,姥姥为什么就不体谅一下母亲,而一味只会心疼小姨呢?
夜里姥姥熟睡的时候,玉红把小冉叫到楼道口,盘问道:“你跟江伟奇,到底是真分手还是闹别扭?”
“是真分手。”
“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呢?”
小冉原本想着,要完整的把这件事讲一遍,希望母亲能够完全了解,可是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了,只怪自己表达能力太差,难以用简洁的语言道出事情的重点:“说来话长,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总之,不是因为他父母,而是他自己,他从来就没真心想跟我在一起过。”
“怎么可能呢?”
“我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以为,他对我的感情就算不够深刻,真心也总还是有的。可是如今看来,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他亲口告诉我,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和我结婚,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幻想。我们闹得很僵,我已经从他们公司离职去了别处了,跟他也彻底断了联络。”
“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吗?”孙玉红叹了一口气,又回到病房,坐在床边,愁眉紧锁,一言不发。
小冉知道,得知这样一个结果,母亲是不可能不失望的。
这么多年以来,母亲把人生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但凡她遇到一丁点不幸、一丝一毫的失败,母亲都会寝食难安。
小冉的生活,因为母亲的希冀,也不得不背负难以承受的压力。
不知几时,母亲靠在姥姥病床的床尾,斜歪着渐渐睡着。
小冉全无一丝睡意,从包里拿出粘了胶带的牙剪,走到窗前看月亮
牙剪已经不能用了,现在只是一个纪念品了。
离开江家以后,小冉将这个破残的牙剪一直随身携带,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思念谢东、还是在怀念自己曾经美好的青春时代。
她和谢东那段长达近三年的恋情,快乐过、幸福过、争执过、无奈过、痛苦过。
无论是好是坏,两个人都曾真心真意,已经弥足可贵。
她的青春,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浪漫的三年时光,真爱曾在指缝划过,不管值不值得,都已经是错过。
小冉就这样握着牙剪,靠着窗户,回忆往事的点点滴滴,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