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抱拳道:“不知需要何种天材地宝,还请殿下告知。”
“老头子记得你也是读过许多书的人,当年还偷偷翻过老头子的书房哩,老头子说的你应当都知道。诸如奉天神羽的心头血,烛邯墨鱼吞吐的水晶,还有唤焉河豚的灵囊,这些都是极纯极寒之物,用以药引再适合不过,制作解咒的解药也是可以的。”桐湘子一一道来,金兰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木头皱眉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木头都不曾听说过的。”
“若老夫记得不错,奉天神羽是只青鸾山下方才有的仙鹄,那可是仙界三帝之一鸾帝所掌的地盘,千百年来除了零帝,谁还敢靠近那里?烛邯墨鱼是仙界极北之地的稀有妖兽,至于唤焉河豚,书中每每提及皆是一笔带过,甚至不知是否有此物存在。”金兰眯眼,语气怪异道,“殿下,您不会是故意给我们出难题吧?”
桐湘子感受到金兰的敌意,默然道:“你若不信老头子,老头子也没法子。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木头当即扯住他的胡子大骂道:“臭老头你什么态度!不准忽悠人,快说怎么办!反正我现在就要你救主然!”
桐湘子疼得大呼小叫,投降似地举手说:“好好好,我的小祖宗诶!还有一个法子 还有一个法子啦!”
“那你不早说!”木头气呼呼地撒手。
桐湘子可怜巴巴地揉揉遭罪的胡子,而后道:“老头子说的都是事实,那些的确很难弄到手,连老头子的药库里也没有,所以老头子才会束手无策啊。不过这还有个现成。”他闪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宠溺地望着木头,“殷澄啊,你是爷爷费了好大劲,以上古神树扶桑的一屁点根须好不容易才培育出来的,你的精血也能勉强做个药引子d。”
木头登时喜出望外道:“真的吗?木头能救主然!”
“但你目前神力未被激发完全,精血效用不够。其实你的力量原本不止灵魂境,只是顾及到她无法承受那么大的灵力消耗才不得不压制修为,不然狮子那家伙来的时候你也有一拼之力了!所以啊,你再回到神树胚胎里,成长为成熟的扶桑树精,那时你便真的是扶桑神树了,到时候还有什么毒什么咒解不了,什么狮子打不了?”他捋着胡须道。
木头望着北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闪着泪光,很是不舍。他又指着桐湘子问:“老头子,你没骗我哦?”
桐湘子赶忙抱着他说:“傻孩子,爷爷害谁都不可能害你对不对?”
木头踌躇片刻,又看看金兰,见他点头才叹息说:“好吧,为了主然,木头再回胚胎里去就是了。”
桐湘子闻言,高兴得捧起他柔嫩的小脸说:“这才是爷爷的好孩子嘛!爷爷马上安排人去准备,殷澄也去准备一下好不好?”
木头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北偌道:“老金,我与二桐皇有话要说,你先退下。”
金兰将她望了望,最终什么也没说,褐色身影消失在虚空之中。
北偌手上掐诀,直接切断了与金兰的联系。
桐湘子则慢悠悠地拣了一张靠椅坐下。
“木头沉睡为胚胎也不知需要多久,这段时间反正也闲着,不如请您费费心将金兰复活,他的尸身刚好也在这儿。”
桐湘子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干哑的声音幽幽道:“老头子为什么要帮你?复活一个人可要耗费不小的仙力,还要赔上一大堆灵药、灵石、晶石等等,要的品阶可都不低。”
北偌冷笑:“你就不必再装了,不要以为我失忆就变得一无所知,你要木头沉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只是想要留下他,将他从我身边夺走罢了。”她沉下绝色的丹凤眼,一股骇人的血色在眼底翻涌而出,“你没有强取,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桐湘子叹口气,有些惭愧地回答:“八榕皇,老头子一生无所求,只是醉心药理。殷澄可以说是老头子毕生的心血,当年是你唤醒他,他跟了你,老头子无话可说,但老头子很不甘心。老头子膝下无子无女,一生孤苦,只想有个人好好陪着。虽是仙皇,老头子也怕孤独啊。”
北偌撇头嗤笑:“你们一个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是想杀我就是想我离开,却又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思念说什么孤独,是想我理解你们,原谅你们对我的伤害么?”
桐湘子自知理亏,当下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道:“老头子没撒谎,殷澄的精血的确能够救你,但所需量极大,有八成几率会伤及他的性命。你骂老头子自私也好无情也罢,老头子是绝对不会拿殷澄的命去冒险的。”他低头向北偌抱拳,“对不起了八榕皇。”
北偌默默无语。
许是愧怍之心作祟,他又说道:“其实在凡界还有一样东西能够救你,你可听说过千水域的红莲国?此国有一镇国之宝名为‘怒放的红莲’,据说能焚尽一切污邪之物,以此至宝定能将你体内的血咒焚毁,血丹亦能被净化,转化为你自身的力量,到时修为也能突飞猛进,可谓是一举两得。不过这些只是老头子的猜测,凭你如今即将魔化的身体看,你直接被红莲烧死也说不定。”
北偌依然闭目不答,桐湘子碰了软钉子,悻悻地离开了。
第二日,桐湘子什么也没说,默默着手复活金兰。
木头没有看出北偌与桐湘子之间的异状,自始至终都以为自己苏醒后便能救北偌,只是暂时离开北偌令他很是不舍,除开这个,每天能跟北偌在一起都会觉得很开心。
北偌强打精神陪了木头三日,第四日凌晨,木头在桐湘子的帮助下进入扶桑神树之中,化为了一颗碧绿的果实,安静地继续未完的成长之路。
她也不等金兰复活成功,待木头沉睡便带着宾月离开了落桐山庄,只留给金兰一封信,告诉他不必尝试寻她,回白金城找兰威过完余生便是。
临行前,桐湘子告诉北偌,血咒会在每月月初,即新月之夜发作,届时必会如第一次那般疼痛难忍,同时赠予她一瓶暂缓疼痛的丹药,最后请她务必珍重。
木头在桐湘子处绝对安全,金兰也能顺利复活并且有一个归属。
她北偌能做的都做了,她无愧于心。
血咒难解,她的修为终有一日会被毁,变成凡人,或者在这之前,她已经化作一个嗜血如命的大魔头也说不定。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变成那份样子,待寻个心仪的地方,便这般逝去了吧。
漫无目的地在各地游走,北偌没有想去的地方。
一开始进入焕金域她一心只为寻到扶桑至宝唤醒木头,而如今呢?她身边只剩宾月,又是毒咒缠身,失去了生活和前进的目标,只是一天天等死,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日复一日,她运转脑子只为计算离新月之夜的时日,唯一能引起她兴趣的只是身体上日益扩大的血色刺青,待它蔓延全身,便是她修为尽毁之时。
这一日,北偌行至一处断崖,望着脚下裸露的群山,想起了不应山脉,那儿的风景比这儿美了不知多少倍。
不应门,好想回去看看。
还是算了吧,如今她这副样子,回去如何面对宾沮,如何面对展卫他们?
似是感受到北偌的悲伤,站在肩膀上的宾月用头蹭蹭她的脸。
北偌自锦囊中取出一面白色的面具,捧在手中细细看了一会儿,轻笑着戴在脸上,面具后,她瞬间泪流满面。
南穹,你又在哪里?我或许等不到再相见的那日了。
第一个新月到来时,北偌正带着宾月借宿在一户农家,彼时天上下着滂沱大雨,似是天穹破了一个大洞,天河之水直接倾倒下来一般,雨势大得可怕。
子夜刚至,北偌开始感觉到骨骼消蚀般的痛苦。
为了不伤及无辜,也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叫出声,拼尽全力跑进村外的林子里,找了一处山壁,孤独地迎着针头般的大雨,一遍又一遍对着夜空绝望吼叫起来。
剧痛是不会减缓的,她只能强忍着,颤抖着手取出桐湘子给的丹药服用,痛苦才因此减轻一些。
待她自泥泞的地上醒来,天边已有一丝微明。
熬过去了么?
北偌撑着瘫软无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宾月飞到她肩头,默默与她相伴。
她拖着几乎使不上劲的双腿一点点向林子出口挪动,待走进村子,疲累瞬间一扫而空!
怎……怎么回事?
满是水洼的路上,竟横陈着十几具尸体。鲜血流入泥路上的积水中,染红了水洼里的雨水,染红了整条小路!
满目的血色!
不,不可能!
北偌跌跌撞撞跑回昨夜借宿的农家,一开门,却只见了炕上被咬断脖子的一家四口。
尚未死绝的男人听见响动,颤巍巍地抬起手伸向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瞪大的眼睛是浓浓的不甘。
不,不可能,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啊!”
灰蒙蒙的高空之上,一黑袍人闻见北偌凄惨的嚎叫,得意地笑出了声。
这时,又一个声音自他腰间的锦囊传出:“木擎天,我都按你说的做了。那可是我花了好几百年才凝结出的血丹,就这么白白送给一个小丫头了,到时候助我复活时,可要给我找个好点的尸身。”
“还早着呢,血魔老祖,你急什么!”黑袍人淡淡道,正是那堕仙。
血魔老祖道:“你杀了全村八十口人,令她以为是她下的手,凭她的心性遭逢这般打击,十之八九会堕魔了,还有什么好等的?”他话锋一转,冷冷道,“木擎天,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木擎天呵呵一笑:“血魔老祖,你失了血丹不就等于废物一个嘛?就算复活估计也没什么大用了,不如就这样去了吧!也省了我一番功夫!”
血魔老祖当即大叫:“木擎天你敢!我血魔老祖在焚仙也是与你齐名的存在,你敢对我动手!”
木擎天道:“哼!被三个小辈困进葬魔鬼地一千多年,就你也配称弑仙五君!真是给我们焚仙丢脸!就算复活了,你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尊上?哼!”
血魔老祖赶忙辩白道:“我那是凝结血丹至关键时刻被他们钻了空子,否则怎会……”
“好了,我没心思听你磨叽,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做你在世最后一件好事,乖乖化为我灵魂的养分吧!哈哈!”木擎天袍子一挥,一缕魂魄自锦囊中飞出,进入他口中,血魔老祖的惨叫最终消失不见。
黑袍后传来舔嘴的声音:“味道还算可以。”他又低头看向下方,笑声森寒可怕,“呵呵,木秾,在杀了你之前,便先让你尝尝堕魔的滋味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