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疆域从地图上看,还是非常方正的,这也意味着从东面到北方没什么捷径可寻,所以当司徒羽回京缴令,领取正式调令,打包行囊,日夜兼程的赶路,可以在飞舞的细微黄沙中遥遥望见正如火如荼建设中的嘉元要塞的时候,已经是月暮元年六月初的事情。
在嘉元要塞外三里的官道上,司徒羽见到了迎接他的仪仗军马,说是官道,实质比京都周边的郊路都还略有不足,但是考虑到嘉元要塞是平地起高城,所有的道路均是原来的主道分支而来,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有如此程度,京都对嘉元要塞的重视可见一斑。仪仗军马同时也看见了车队,整体开始向前移动,当中一将身材颇为高大,灰白长发,背挂方天画戟,骑神俊白马,缓慢突出于队列,隔着老远就开始呼喊:来的可是司徒先生?
还未等司徒羽回答,其护卫队长跃马而出,拱手说道:“正是司徒先生的车队,请问来者何人?”
马上的将军哈哈大笑,勒马持疆,随即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司徒羽的车帐之前,说道:“在下黑旗陆源光,特在城外迎接司徒先生!”
车内的司徒羽听闻来人自报姓名,不由得大吃一惊!陆源光,原禁卫军援部统领,本身就颇得禁卫军大帅李明山的赏识,更因为在八部皇道护驾得力,扶摇直上,被仰帝任命为新黑旗军团的代将军,司徒羽在回京之后就知晓此人是自己以后的顶头上司,不想他居然亲自跑到城外来迎接。司徒羽赶紧下车,拱手微倾,说道:“不知是将军亲自前来,司徒羽受宠若惊,没有及时下车相迎,请勿见怪!”
陆源光赶紧向前扶住司徒羽双手,说道:“先生威名在外,东川符箓城外破迷雾土著一役全中土恐怕已经无人不知,先生大略,能够前来是黑旗之幸。来,请上马,试试我这京都纯种宛马的感觉如何。“说罢,不由得司徒羽推脱,一把就把司徒羽拽上白色骏马,自己在前手握缰绳,向仪仗队伍缓步返回。
骏马上的司徒羽自然明了这是陆源光的收买人心之举,只是陆源光在风沙之下的仪仗队伍中等待颇久,过来对话也算态度诚恳,礼贤下士之风倒还不觉太过虚做,也让司徒羽对以后黑旗生涯有了些信心,毕竟作为参谋大夫,和主将的关系将对军团未来走向有直接影响。
仪仗队伍并没有直接进入要塞,而是来到要塞之外的黑旗本部营帐,陆源光解释现在正是北路常见的风尘暴天气,嘉元要塞处于大肆修建的阶段,本身沙尘堆积不少,风吹沙动,几天下来,军士中出现呼吸疾病的不在少数,结果有心人发现城中还不如城外军部营帐能够抵御风沙,于是部队全都搬了出来,还另外搭建了几处大帐,用于收留自愿出城避沙的居民。司徒羽望着漫天飞舞的细小黄沙,想到光威军团在此驻守多年,吃苦又吃沙,现在还不得中土皇庭的信任,竟有一些莫名的情绪。
护卫部队人数不多,黑旗军部也做了准备,所以很快就安顿了下来,在司徒羽的要求下,陆源光待诸人用膳完毕之后,就立即召开中高层将领会议,将目前嘉元要塞和黑旗的配置情况作了一次详细的梳理汇报。
情况比想象的好,听完汇报后的司徒羽心里略微轻松,参谋部就这份报告质量来看,当还算称职,看得出来中土皇庭对于黑旗还是非常看重,中高层干部的配置也基本到位,因为大部分班底以京都禁卫军为主,所以从遥遥东川赶来的司徒羽反而是最晚到达的几位之一。
报告完毕之后,陆源光挥手让大部分将领先行离去,留下了四位站在前排的将领,文武各半,司徒羽看了下,副将赵春江、先锋将董令先,随军参谋顾里天以及后勤主官刘士余,这些应该都算陆源光的心腹大将了,他再次把这几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陆源光坐在首座,侧身问道:“司徒先生,黑旗目前的情况你怎么看?”
司徒羽向着陆源光一拱手,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到:“将军跟王威远见过面没有?”
陆源光一听此言,双肩微直,眼中似有锋利光芒闪烁,居然一时间没有回话,赵春江等四人表情更是精彩,紧张、愤怒、不解都有,新任参谋大夫此言石破天惊,毕竟现在提到光威军团都是一件忌讳的事情。
司徒羽接着说道:“依在下之见,黑旗准备妥当与否,当看与光威旧部关系如何决定,仰帝设兵团于此,是何目的,我等局内人皆心知肚明,光威旧部本就是中土精锐,又常年与突厥征战于这风沙之中,早已习惯,若是王威远对于帝国此举心存不满,即刻发难,我想再来几个黑旗都是覆灭的下场,但是如果能够安抚王威远,给黑旗和嘉元要塞赢得时间,我相信,一年,不,大半年后黑旗军团至少能依地势取得与光威旧部一战之力。”
包括陆源光在内,在座几位也是老行伍了,都听得出来司徒羽对黑旗其实是肯定之意,陆源光带头鼓掌,连声称赞分析得精彩纷呈,下面几位也鼓掌附和,只有董令先似乎没听得太懂,这个浓眉须发的黑大胖子鼓囊了两句,也只能随着把手掌鼓得啪啪直响。
掌声完毕,陆源光又问道:“那先生认为当务之急是什么?“
司徒羽异常肯定的回答道:“找王威远谈,越快越好!“
送往黑城的信匣很快把王威远的回复带了回来,王威远在回函中邀请陆源光和司徒羽前往黑城商谈军务,当陆源光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营帐之中一片反对之声,司马通造反之事余波尚未平息,被仰帝意外全部赦免的光威旧部更是众矢之的,这时候要本身就是为钳制光威旧部孕育而生的黑旗军中高级将领前往黑城商谈军务,就跟把脑袋伸到敌人刀下让他随便砍没什么区别,但遗憾的是,整个军事会议上支持这个回函的就两个人,也是信函中的两个主人翁----陆源光和司徒羽,于是陆源光当场挥笔确认三天后前往黑城,当信函被信使送出中军帐后,底下将领鸦雀无声,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这时候董令先瓮声瓮气的率先打破沉默:“陆将军,你得带上我,万一黑城的贼子要你性命,他们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有了董令先的表态,大家纷纷知道了这个时候该怎么说话,于是乎,要代替将军前往的,要舍命为将军护卫的,要为将军的安全负责的,瞬间层出不穷。陆源光和司徒羽对视一眼,皆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在之前的汇报会议后,陆源光和司徒羽下来仔细商量细节,也早就料到王威远会邀请他们去黑城,两人翻来覆去反复论证,均觉得王威远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在黑城对两人动手。不过现在看来,下面的人明显跟他们的判断不同,按照将军们的看法,此行基本就是人头落地,千刀万剐的凄惨局面。陆源光将下面慷慨激昂的将领们全部轰出主帐,留下司徒羽和后勤主官刘士余,他向司徒羽解释道每次外出有危险性的任务,他都会把身后的一些打算交代给刘士余,免得真有意料之外的祸事,军部就此混乱不堪。司徒羽看到陆源光对待此事如此豁达并且心思缜密,不由得产生钦佩之情。
事情交代完毕,司徒羽和刘士余同时走出陆源光的主账,司徒羽主动向刘士余问道:“刘主官跟着将军很久的时间了吧?”
“已经五年有余。”
“这么久了?难怪将军如此器重,袍泽之情乃至情也!”司徒羽这句倒不是无感而发刻意奉承,军中之人向来重视袍泽感情,像之前在东川军团,就有同伴在与土著战斗中牺牲,其隶属的百人队出钱为其父母颐养天年的实例。
刘士余点点头,显然也很赞同司徒羽的观点,他说道:”陆将军出生普通,虽能力无双,但是一路走来也不平坦,我跟随他从校尉干起,几年之间看着他走上高位,雄鹰展翅高飞。但可贵的是将军对军中上下皆如兄弟,始终如一。“刘士余顿了顿,将左手衣袖撩起,显示出其由手胫处开始蔓延的一条长长的疤痕,从成色看应该是新伤,他自豪却又遗憾的继续说到:”这是在八部皇道跟司马叛贼鏖战留下的,当时帮将军挡下那一枪的时候我就心知不妙,可惜啊,医生说手筋断了,没法再继续冲锋了,我之前可一直是陆将军的亲卫队长!不得不说,司马叛子的部队还是很能打的,所以我很为将军和先生此行担心,那天虽然玄骑厉害,但若不是我们援部及时赶到….“说道这里,刘士余意识到话有些多了,摆摆手,示意剩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就不再多说了。
司徒羽这才明悟,陆源光把后事交代给一个后勤主官本身来看略微草率,但是现在来看刘士余跟陆源光有生死兄弟之情,倒也无可厚非。至于刘士余对于援部作用的刻意夸大,对自己部队的自夸自擂乃军中人之常情,司徒羽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