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王谢之中,少年帝王端坐议事厅正中,扶手听着近侍讲述棋试发生的种种,听到诸葛懿笼中对横空出世,吃掉司徒羽主力骑兵后立即宣布自己认输,眉头深深皱起,再听至诸葛懿那三条理由,又缓缓舒展开来,陈鹤手指轻敲扶榻,嘴里轻轻说道:“这个诸葛懿,还真能搞事。”
在得到当今圣上对结果的肯定后,近侍缓缓退下,接下来就是兵部以及各部门的发文流程,由于夏狩迫在眉睫,行政上并没有很多时间可以耽误,无相王谢之中很快恢复安静,陈鹤作为中土君王,自然不会只有这一件要事需要操心,他将头埋在堆垒起的卷宗之下,将手上的奏报反复揉搓,奏报内容他早已了然于胸,但是决心可不是那么容易下的,过了许久,少年帝王终有决断,他抬起头大声说道:“来人,给朕宣林乾照过来。”
约莫十来分钟,林乾照在近侍的引领下,快步小跑到议事厅,陈鹤看着满头大汗诚惶诚恐的财部尚书,心中大感满意,他先让林乾照坐下,喝口茶水回复气息,然后问道:“林尚书,若皇庭要求叔叔那边的资金本月到位,是否有难度。”
林乾照猛然抬头,不理解为何少年帝王对钱财之需又更加急迫几分,他回到:“陈辰老爷产业林立,若是资金筹集也需时日,但他精通财算,虽是皇庭要求提速,但臣认为,恐怕他会再提要求。”
陈鹤点头认可,随即又摇头叹息:他这个叔叔,当是明人不做暗事,任何事宜都需要等价交换,林乾照也是摸准了他的脾性才有如此判断,但是如今局面,若是顺利,自己在弱冠之年将有一番大成就,这皇位就算真正坐稳了,如此一些条件似乎也不是不能谈判,他咬着牙,说道:“去谈,林尚书全权把握,只要不太过分,朕都答应他!”
林乾照伏地磕头,回到:“臣遵旨。“
司徒羽下榻在军部安排的驿馆之中,枕头坐在睡榻之上,正在回想之前发生种种,在离开棋试现场当中,他遭遇到两拨阻拦,首先便是中土夏狩队伍主将,自己即将共事的顶头上司夏侯霸威,这个光头男人倒不是为棋试争议而来,作为军人,他只需要知道结果,对结果产生的过程没有任何的兴趣,所问之事也是寻常军中策略的理解,司徒羽自然对答如流,夏侯霸威带着满意的表情最终离开,司徒羽虽对他在门口专程等待就是问一些琐碎常理有些疑问,但是自信自己这第一印象应该留得不差;而第二波阻拦就没有夏侯霸威这么容易应付了,在西点礼堂门外,司徒羽被还未散去的人流拦住,诸葛懿的说辞显然没有传递到西点礼堂之中,司徒羽当然有不战自胜的嫌疑,面对怀有无数质疑的人群,他选择了完全的沉默,择道离开,脑袋里面浮现的是西点草堂创始人蒋中挺的名句:胜利者不需要任何解释。
但是这次棋试确实充满了太多的偶然,司徒羽回来后复盘,细细思量,不得不感叹诸葛懿敏锐的战场嗅觉和高超的指挥艺术,笼中对虽然是绝妙的构思,但是讲究的是流转中的平衡,没有相应的指挥能力,并不能左右逢源,反而处处破绽百出,如今再次情景重现,司徒羽确定,诸葛懿展示的东西比那时候看到的更多,他心里本已坚定的心思破天荒的出现了松动,也许继续对战下去,诸葛懿真的还有意料不到的后手用来出奇制胜,而自己无法确定是否能完全应对。
不过一切已经过去,司徒羽翻身下榻,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不管怎样,自己总算获得这个机会,也许机缘巧合,也许内幕重重,但是所有的争斗不都是只看结果吗,只要夏狩能够马到成功,司徒羽自身目的也能达到,可不单单是为了皇庭。
棋试毕竟已经尘埃落定,司徒羽想了想,回到京都还未好好休整,如今大事定论,当上街走走放松一下,于是换取便装,就轻装出门,作为朝廷要将,他本有随从跟随,但是司徒羽自己想换个心情单独出行,也就拒绝了军士随行的要求,军士们想到京都乃是国之重地,治安良好,也无实质危险,也就没在坚持。
京都作为中土乃至整个沧桑之陆的中心,无论人口还是商贸都高人一筹,除了皇庭和周边稍显肃清之外,其他区域多有人流,特别是中心集市,不管北路特产的石化雕刻,还是迷雾森林特有的木材制品乃至南疆原产的精美工艺制品,应有尽有,司徒羽一身平常书生打扮,穿梭其中,感受着纷繁热闹的市井场景,孩童嬉戏玩耍,商贩谈价还价,还有熟络的乡邻在茶馆坐定,一壶热茶畅谈天地人生,司徒羽的内心终究从回来后的紧张情绪中摆脱,在这吵闹的环境中难得的感受到了片刻的安宁。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纷争,前方就有一大波人围拢起来,显然有热闹事情发生,司徒羽本身倒不是爱看闲热闹之人,但是如今想来本身就是无所事事的闲逛,看着人群越涌越多,他怀着好奇之心,也走过去凑个热闹。
司徒羽身高中等,来得也不算早,已然挤不进人圈里面详窥端倪,他摇摇头,本想抽身而出,不想后续还有人争先恐后的往里挤,只能随着人众慢慢像前靠拢,他本是好强之人,心想来都来了,反正挤出去也要些力气,不如把力气花在往前一步,看看到底中间是什么戏法。
人圈之中,地上坐着个阔绰弟子,身材稍显高大,脸上鼻青脸肿,看轮廓,本应是一幅英俊相貌,现在基本看不出原有模样,而对面则是三两个膀大腰圆的粗鲁汉子,一脸浓密的胡须挂在脸上,怎么看都是凶横角色,如今本身就是以三对一,战力严重失衡,坐在地上的阔绰公子已然吃亏不小。
粗鲁汉子居中一位显然是领头之人,看见围观人群渐渐多了起来,他也算有心之辈,若不提前讲明,倒有聚众伤人的嫌疑,当即清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吾等乃春红楼的护卫,这位公子,不带金银细软就到春红楼胡乱消费,还吹嘘自己出身高贵,诸位评评理,我春红楼虽然做的卖艺生意,但是也没有白吃白喝白捏的道理,所以众兄弟才委屈了这位公子,护送回家取些银两,好把之前的欠账一了百了。”
虽然这倒地的阔绰公子看上去模样凄惨,显然粗鲁汉子所说的护送回家跟常理有悖,但是花钱消费人之常情,这公子不付银两在先,春红楼做法倒不是恶人先告状,而且京都有头有脸的公子哥谁不是一呼百应前拥后簇的,如今这公子看似衣着光鲜,但是孤身一人,更加作实了他招摇撞骗的本来面目,于是人群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还在地上坐着的公子不干了,自己平日哪里受过这等鸟气,他撑着身子,高声还嘴道:“天煞的狗屁护卫,你才来春红楼几天,知道本少是谁吗?老子把你们的面貌统统记住了,一会十倍讨回!”
这本是一番针锋相对的回敬,可是从阔绰公子嘴里说出来,总有些底气不足的味道,倒让人群中爆发一片嗤笑声音,粗鲁汉子应该真是才到春红楼当差不久,这番言论一出倒还有些犹豫不决,旁边一个性情暴躁的已然忍耐不住,吼声阵阵:“我在春红楼你这样的骗子见得多了,叫你还敢贫嘴!”举起棒槌就要敲下,
“慢!”
一声清脆的喊声从人群之中发出,也让大汉手中挥舞的棒槌停在半空,司徒羽拨开尚在前方的寥寥数人,走入人圈之中,挡在倒地的公子和三人之间,然后回头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渐离,怎么搞成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