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之中,能在皇庭侧卧的大家院子里做邻居的也就寥寥数人,所以前国荫公陈辰去拜访右相府邸的事情,恐怕从他前脚踏进门去,后脚就有人将消息传至仰帝那里,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右相也不例外。
“老夫久不上朝,如今唯一出山就是为了夏狩之事,国荫公前来,恐怕很难逃掉别有用心的说法。”
“错啦错啦,相爷也知我现今没有官职,家里人都叫老爷,相爷直呼姓名就好,哈哈。”大胖子陈辰仍然不耐其烦的纠正每个人在称谓上的失误。
“那敢问陈老爷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右相微笑着问道。
“陈辰这次前来,是给右相汇报产业情况”陈辰打开手中薄卷,念到:“麻武作坊今年虽受光威事件影响,但是又逢黑旗扩张,生意不降反升;富贵钱庄还算稳定;春红楼那边因为军士流转频繁,今年也据说不错,按照约定,您老在那边逐年递增的额度算进去,今年的整体收成相比去年提高三成左右。”
“如是甚好。”右相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不论武帝还是仰帝,都有意让陈辰钟情市场远离朝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任由国荫公归纳京都财钱,右相就是愿意合作参与其中的一员,而陈辰被取下国公的帽子后,身后也需要在皇庭中能说上话的背景,双方一拍即合,陈辰大方的无偿出让自己部分份额赠予右相,而右相也摆明了我随甘心退出朝政之争,但是谁动我产业我动谁的鲜明态度,如今几项联合产业在京都欣欣向荣,收入颇丰。
不过看到眼前精打细算一心扑在钱眼上的陈辰,右相心里唏嘘:虽然自己这本经济账也要陈辰来算才能放心,但曾几何时,面前这位还是能跟武帝一决雌雄的人物,如今已然安心坐好被安排的市井商贩角色,岁月不饶人啊!
陈辰把自己当成财务主管,恪尽职守的将利润细节一一道出,右相听后大感满意,这个世界,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末了,该告知该商议的产业之事也做了决断,看着在对面如同财务小童奋笔疾书记录的陈辰,右相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道:“国荫公此行,就是为了给老夫算算经济账?”
陈辰满脸堆笑,春风和煦的回应道:“正是,若右相没了意见,就在这里签字,去年的利润分配就这么定下啦。”
右相再次看了看薄卷,确定没什么问题,毫不犹豫签上自己名字。
陈辰收起薄卷,起身告辞,两人从密谈房间走出,才发现就算是这些零碎琐事也花去不少时间,右相说道:“国荫公此行,有些不逢时宜,毕竟老夫最近才去触了仰帝的霉头,你走后,我亲自向皇帝修书一封,讲明本次见面的来龙去脉,好让他不至误会与你。“
陈辰笑着说道:“不劳右相大驾,说实话,来之前,我才从无相王谢里面出来,我为何而来,仰帝都是清楚的。”
之前并无人汇报陈辰行程,听闻他破天荒的去面见仰帝,右相浓眉一挑:“哦?“
无相王谢,仰帝陈赫挥挥手,让通报最新情况的随从退下,随后向身旁的林乾照摊开手,苦笑说道:“你看,我这叔叔还真不让人省心。”
林乾照恭敬回应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皇庭有求于他。”
仰帝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是给他的面子,中土之上,有什么是我皇庭不能征召的,还跟我要了如是条件!”
林乾照腰弯得更低,说道:“陛下息怒,中土律法多年未变,国库来源必须取之有道,如今正在关键时刻,陛下还需忍让,别让有些人捏住把柄。”
仰帝脸色有些阴霾,但是林乾照此言肺腑,倒还算忠言逆耳,陈鹤虽然年少,也知道家臣难寻的道理,叹气说道:“若朕手下都是林尚书这样的股肱之臣,那郑就宽心多了。”
林乾照当即跪下,将头埋至膝盖,拱手说道:“臣为陛下忠心耿耿,若有需要,万死不辞!”
陈鹤很满意林乾照的表态,赶紧让他起身,说道:“言归正传,林尚书,待叔叔钱到,那件事情就能启动了吧。“
林乾照说道:“若是陈老爷能够按期支付,财部当有把握运筹此事。”
陈鹤心中稍定,但是一腔愤恨在心头萌芽:中土历来朝政经济两相不分,财部除开赋税,还有相当部分的产业收入,如今虽然核心产业基本仍归皇庭直辖,但是武帝为了安抚陈辰,给出了份额不少的外围产业,目的本是给他一份体面的养老财富就此安于现状,想不到堂堂皇亲国戚对此醉心,还发动一帮老臣参合其中,短短时间,越做越大,居然最后反逼皇庭有求于他。陈鹤暗下决心:等待这边诸事妥当后,这样的状况也要改改。
他又询问了财部最近运转的细节,林乾照一一作答,毫无疏漏,陈鹤大为宽心,不禁对林乾照又高看一线,同其他皇帝不同,陈鹤自幼喜好读书,深知除了兵强马壮之外,国家命脉更系经济一途,但自己上位尚短,毕竟年幼也还没想好如何改成革新,虽有心,但是很多还是得遵从历史原则。也许,接下来的几件事情就是发生改变的契机吧。
当陈鹤正想让林乾照退下之时,议事房外,传话随从匆匆赶来,说有要事禀报,陈鹤宣他进来,随从稍喘口气,立马说道:“禀陛下,诸葛先生和司徒先生的比试科目已经定下,双方均已确认。”
此言一出,陈鹤也感到惊奇,还以为两人就如何比试还要磋商许久,他问道:“最后科目定的是什么。“
随从答道:“两位大人比的是下棋….下将棋。”
入夜,天空无云,残月悬空,可惜光亮昏暗,连照出京都轮廓都很勉强。
夜巡部队按部就班沿着既定路线巡逻,虽然京都深处内陆,没有外敌之忧,但是在司马通事件后,禁卫军护部夜间巡逻的频率就一再提高,最近夏狩主官以及部队的回归,更是让他们的巡逻任务有增无减。
南边街道向里,有一大串胡同院子,越往里走,分布越多,有的还住人家,有的荒废多时,此处并非京都核心,更靠近最贫民区域,所以就算巡逻也都草草了事,除了老京都人,很少能有人将整个胡同院子里面纷繁复杂的道路记得清楚。
此时胡同深处其中一间,从外表看灰尘仆仆,楼上瓦块残缺不全,都用泥土填补空缺,窗户用厚纸布堵得严严实实。此刻屋内,唯一还算健全的案桌上,昏暗蜡烛忽隐忽现,照射出旁边废弃多时的陈设,和左右两个黑色人影。
“比试科目出来了,两人比下棋。”左边身影说道,声音清脆,似乎年纪不大。
右边身影明显没料到,想了半天,说道:“愚蠢!”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没有明确指示,他也算性情中人,做出这样…有趣的决定,也不感意外。”
“就怕坏了大人的要事。“
“大人可非吾等凡人,岂会没有备案,依我看,不管人选如何,大人心中早有应对之策。”
“如是就最好,那边传来消息,时间不多了,要早做准备,我们的小皇帝最近可不安分。”
“虽然确有些能力,但我看来,欲速不达,毕竟还是太年轻,陈鹤这几手玩得,怎么说,还是嫩。”
“未雨绸缪不是坏事,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诺”
“没其他事情,就此别过,回程路上处处小心,别在这时候有什么差池。”
不知从哪里进来的微风,吹灭桌上火烛,光亮和人影,都随风而逝,整个房间一刹那恢复到死寂,了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