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王猛心里并没有轻松,单枪匹马,明目张胆的拦在路中间,不是神经就是神,王猛并没有叫部队展开队形,遇到这样的苦主,若真是有心发难,你把阵型排成七七四十九变都没用。
王猛随着兵士上前,本想把司徒宇留在队伍后端确保安全,但是司徒宇自己要求一同前去看看,想着在自己身边还能呼应周全,王猛也就答应了。
三人缓缓来到队伍前端,果然只见一人倒骑毛驴,拦在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拦路之人头戴尖顶草帽,看不清面容,身披衰笠,全身裹着麻制深色渔夫装束,两个绑腿裸露在外,底色却是缤纷色彩,司徒羽在心中只有两个想法,一是造型失败,二是如今已然入夏,他这么穿就不热吗。
草帽之下,诸葛懿其实也苦不堪言,他本来算准时间在此等候,结果先有司徒羽遇袭昏迷不醒,后有禁卫军护送浩浩荡荡,自是等待多时,全身汗流浃背。看着对方走上前的诸将脸上略显精彩的表情,他心中暗气:下次怎么都不能让阿木负责我的整体造型设计,就没成功过。不过人已到,他也不再故作高手状,抬起头,挂着一幅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司徒先生,听说你伤了,我特地来看看您。”
司徒羽看清前人面貌,心里暗惊,来者不善,不过出于礼仪,他还是拱手道:“多谢诸葛将军,只是您这装扮…..”
诸葛懿连忙摆手,自嘲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最近龙隆那边流行这种装束,倒让大家见笑了,嘿嘿,呵呵,哈哈。”
此时最尴尬的就是王猛,原本以为来的绝世高手,亲眼一看觉得是个过街小丑,正暗自失望,招呼军士就把此人打发时,露出真容的居然是面试人选诸葛懿,虽然王猛也觉得他造型…奇特,但是龙隆的参谋大夫可不是寻常山林野夫,王猛赶忙叫亲卫将诸葛懿请进军中。
诸葛懿进来后就说要入乡随俗,要了一套禁卫军服装,还好此行司徒羽备有马车,他主动骑马给诸葛懿腾出换衣场所,终让他解了这夏日焦热之苦,诸葛懿在马车中边换衣边骂:可恶阿木,估计老子这一趟,非但没有引领潮流,玉树临风,还把禁卫军护部选票全赔了进去,实在是个亏本买卖。
走出马车的诸葛懿顿感阵阵清风来袭,好不清爽,他要了一匹马,行至王猛司徒羽并排,几位才正式互相行礼,司徒羽说道:“早就听说过诸葛将军特立独行的作风,如今看来,言符其实,确实不按常理出牌啊。”
诸葛懿心知自己不请自来,恐怕已经被贴上登门找事的标签,司徒羽开口就有咄咄之势,赶紧拱手,讪笑说道:“哪里哪里,最近跟随潮流节拍,是有些怪异风趣,听说司徒先生途中受伤,心中焦急,就没来得及换装就赶来,还望先生和将军不要见怪。”
此话一出,连王猛这等武夫都觉虚伪,他心想我要是诸葛懿,恨不得司徒羽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那人选之争不就没那纠结了吗,他心中暗想不愧都是文学大家,连吵架都如此斯文,不过看来一会这里就要硝烟弥漫,他虽然鲁莽但却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于是借口率队巡逻,不仅自己逃之夭夭,连护卫都拉开好大距离,给两位天之骄子留下充分空间用于决斗。
司徒羽也觉得诸葛懿这故作虚伪没有技术含量,不过出于身份不好发作,他继续问道:“诸葛先生千里迢迢跑这么一趟,就是特地来关心我的生死?”
诸葛懿在马背上挺直坐好,表情不变,理直气壮的说道:“对,那群修真毛贼本领低微,面对先生尊贵之躯也敢造次,而且选择直接打架,要打也不往死里打,等司徒先生缉凶归案,我替先生好生教育!”
饶是司徒羽也不禁又气又笑,明明一番针锋相对,但是从诸葛懿那里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出来,竟让人无法生气,他微笑作罢,不置可否。
而诸葛懿反而没来了兴致,他驱马靠近,微俯上身,对司徒羽神神秘秘的说道:“敢问先生,可有想好我们这次比什么?”司徒羽回道:“诸葛将军觉得比什么好?”
诸葛懿故作沉思状,半响,双手一拍,笑呵呵的说道:“有了,司徒先生,既然你独斗修真毛贼都不落下风,我们干脆就比比刀剑弓马,简单方便,你说如何。”
此时就连稍远处的禁卫军护卫都在心里暗骂无耻,据说诸葛懿的刀枪棍棒基本功相较一般冲阵武将都算上等,这参谋之选比试武艺本身就是荒诞之事,在京都的大讨论中也早已被剔除,不想居然由诸葛懿自己提出来,这脸皮需要多厚才能干出这种事情,众人心里都有些嘀咕:声名显赫的小军神居然就是这幅做派,着实令人失望。
司徒羽也没料到诸葛懿无赖得如此直接,也有些恼怒,自己遇袭伤势严重,不是红衣姑娘一行的良药医治,这场比试还没开始就得结束。如今却被诸葛懿说成独斗恶贼,这独没说错,但这斗确实没有,别人一掌,自己就倒地不起了,说来也惭愧,连个你来我往都实在没有。
不过这口舌之争自然不能输,司徒羽哼的一声,傲然说道:“若是诸葛先生真是这样选了,怕是皇庭也不会同意吧,我堂堂中土的夏狩队伍,居然安排一介武夫作为参谋人选,这人丢不起。”
诸葛懿更是不怒,笑嘻嘻的继续问道:“若是皇庭准了呢?”
司徒羽突然想到另外一种情况,若是有人成心想看自己出丑呢?不禁心里一沉,但仍是坚定的说道:
“那司徒定当奉陪到底!”
这念想在司徒羽心中曾经出现,但一直被牢牢压在心底,仰帝对诸葛懿的不待见并不见得就一定是不喜欢诸葛懿这个人,诸葛懿年少成名,却无野心,如今涉事行为做法更像是顽皮孩童,无拘无束,这样的人不应该是统治阶层的目标,那么仰帝想打压的另有其人,如今明面上两大天才少年择优而选,实际上是仰帝和他所忌惮的势力暗自角力,但是诸葛懿一路升迁全凭军功,其文武双全,放在哪里都是金光闪耀,倒还从中看不出来何人处以身后有推波助澜,司徒羽想,甚至有可能,诸葛懿都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成为别人的砝码棋子,这场比试,两人境地颇有同病相怜。
不过眼前的诸葛懿,一幅好死赖活,笑嘻嘻的样子,若不是名声在外,倒真没有天才少年的气质,司徒羽那句豪气冲天的回复刚一出口,心中就暗暗后悔:一时冲动,不小心遭了他的道,若是诸葛懿真是要武力决胜,自己不答应,公道自然在人心,皇庭之上还有个说法,自己一热血应了下来,到时候议论起来已处下风,诸葛懿看这造型和之前言语,军中名将风采倒是没有,若是胡搅蛮缠定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诸葛懿哈哈大笑,拍拍司徒羽的肩膀,说道:“刚才那句话,我当做没听到,若你再敢重复一次,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司徒羽正想反驳,但是想着对方不肯占这个便宜已是天大的好处,最终还是决定闭口不再说话。
诸葛懿抬头望天,此时已经走进针叶树林,虽有阳光,但是在林间遮挡,只能透下片片斑驳,他突然说道:“棋子何苦为难棋子,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司徒羽将头微抬,直视对面那双明亮的眸子,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清楚,诸葛懿并非浪得虚名,聪慧如他,和司徒羽一样都是明白人,也许之前的装巧弄乖只是他为自己披上的伪装,防备别人,也防备自己人,也不知是这片茂密树林给了他稍些喘息,让他终有闲余,卸下这份伪装片刻。
不过随后,一切照旧,诸葛懿又凑上来,一幅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茫茫人海,我们也算有缘,不如司徒先生给我讲讲在北路的经历和黑城之战,我这辈子还没在北方长呆过。”
想到又要将之前给王猛所讲再次绘声绘色的重演,司徒羽内心有想吐的冲动,他说道:“北路除了风沙大,其他倒没什么特别,诸葛将军不会感兴趣。”
诸葛懿居然不肯摆休,逼着司徒羽讲讲北路,并用自己龙隆趣事作为谈资交换,而当司徒羽无奈之下再次讲述新鲜未干的旧事后,才发现龙隆趣事不过是谁偷了正在洗澡的谁的内裤,谁家丫鬟丰乳肥腚,绝世身材等琐碎之事,他在心里暗自摇头,果然跟不上这军中第一天才的节奏啊。
正当两人看似熟络的交头接耳之时,前方传来王猛的呐喊声:“两位大人,京都,到了。”
两人同时抬头一看,偌大的京都城门在前方若隐若现,黑青色的城墙平排沿升,说不出的威严庄重,诸葛懿脸上的轻松就如童话故事的落幕,一扫而空,他看着旁边若有所思的司徒羽,再看看前面巍峨的京都屏障,喃喃低声说道:
“好大一盘棋,不如我们就下盘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