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怪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到什么就立马着手去做了。
但他严格说来甚至是个戴罪出逃之身,扒拉过全身没扒拉出来半个储存法器,更别想有什么能够调理凡人身体的草药补品了。
独活没有条件自己创造条件,趁着没人管他偷偷溜到妖界毕方族旧址想看看老祖宗有没有留下点什么东西,没留意脚下,差点被现居民狰揪住翅膀下锅里煮了。
他灰头土脸地逃了出来,不信邪地按记忆掐了个手诀,结果触动了妖界前任妖皇设下的禁制,险些被赶来抓叛逆的妖将九婴一把弓射成筛子。
在妖界此类意外不一而足,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禁忌,独活躲在一个峡谷里翻了翻前人给他留下的图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然后他一拍脑门猛然想了起来,哦,之前神魔大战毕方族首领被忽悠瘸了,站了魔族的队,还是一员猛将来着。
当年就毕方族缺心眼直接参与了战争,整个妖族作壁上观,两边帮忙,吃足了战争红利。
等到魔族颓势尽显,妖族不慌不忙宣布将毕方一族从妖界除名,正式参与进了讨伐魔族的队伍里。
毕方族被了抓住弱点往死里打,最后被现在的天庭功能性灭族了,自己是族里现在剩下的唯一一颗独苗苗蛋来着。
啧,给天庭工作了那么久,给忘了这事。
想起来这事独活当机立断选择跑路,跑路同时一路瞎薅灵药,秉着薅到就是赚到的原则,他也没细看全塞进了自己的妖骨里。
妖骨能存东西是独活在天庭看火时无聊自己瞎琢磨学会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薅草药期间独活“一不小心”把边界上的肉苁蓉给薅了个光头,引来了声势浩大的追杀,大部分被独活一把火烧得跑没了影,小部分死咬着他不放,最后一头撞死在了边界上。
独活心安理得地把他们的妖骨剔下来塞进了自己兜里,并且十分欠揍地朝边界另一边吹了声婉转清亮的鸟哨,然后在众妖嘹亮而鸟语花香的叫骂声中悠然自得地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毛飞走了。
回到忘旅就没法悠哉了,因为他又给自己添了一身的伤,这个凡间门派倒是挺有意思,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又一管麻药给他灌趴下重新包扎了。
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独活瞅着给他包扎好脸色比锅底还黑的禅真试图给她掰扯解释,被禅真一眼瞪没了声,只好顺着麻药的劲安静躺尸,顺便清点自己到底都塞了些啥在妖骨里。
妖界镇着异兽,灵气比人间充足,凡间所谓的珍奇灵药遍地都是,路边的一根野草都能延年益寿,独活挑挑拣拣了一些药性比较温和的放在一旁,盘算着怎么把这些药给那个凡人送过去。
老怪物恢复力惊人,没几天又能下地瞎跑了,一下子又不知所踪,章峨放下笔捏了捏眉心,生平第一次觉得应该把一个妖怪关起来治好然后直接扔出去。
然后那老东西就从窗边窜了出来,跟章峨来了个大眼瞪小眼,章峨大脑一空,猛站起身,手上先于意识抓起手边的砚台扔了出去。
独活猝不及防,偏头躲过那个来势汹汹的砚台,被墨水泼了一肩,他嘶了一声,后退几步俯身捡起摔在地上裂成两截的砚台,用妖气粘好放在章峨桌上道,“唐突来访,惊扰少门了。”
章峨惊魂不定,面上神情空白,客套话却张口就来,“先生客气了,是峨反应不及,未能想到是先生到来,冒犯先生了。”
独活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在被吓了一跳之后神魂还没转过来就能条理清晰地跟别人对答,不由对章峨有些刮目相看,他放下手里的灵药,客气地道别后飞快地跑了。
章峨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面色苍白地跌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额长长叹了口气。
老天,再让这家伙在忘旅待着他迟早吓出毛病来,这个叫独活的妖怪妖气敛得太好,听风铃一点都没反应过来要示警,现在才对着老妖留下的那丁点气息疯了一样响。
等一下……哪来的“剩下的气息”?
章峨的眼神落在了桌上完好如初的砚台,以及一捆大大咧咧一点都不带掩饰的……鬼眼草。
鬼眼草是生在灵气充足处的一味药材,有调气养心之效,在当今灵气匮乏的人间已经难寻,忘旅库中也仅仅存留了几根,宝贝似的,平时冰镇着就怕灵气散了。
然后他眼前躺着一大捆灵气逼人还带着露水的鬼眼草。
章峨不喜反惊,心里一时跳转了许多杂乱的念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妖物道德感稀薄,很少有知恩图报的想法,除了一些沾了一身人味的——那些妖怪食人而生,有些连骨头带肉生嚼,一些斯文点,**气。
怎么又是谁手欠把这种祸害捡回来的!而且图报图错人了啊,又不是他给捡回来的,他一身病,连骨头带肉都没几斤几两,嚼着不硌牙吗!
独活隔天起来就看见他给凡人送过去的那捆药草一根没少原原本本地搁在了一旁的矮桌上,不由挑了挑眉。
药不对症?还是嫌品级太低?
不应该啊,以前跟着火君下凡都是这么干的,也没见那些凡人这么客气过啊。
还是送药的时候把那凡人吓了一跳让他拉不下脸收这东西?
老妖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短暂思考了一会又悄悄地溜到那凡人的房间放下一捆他也不知道什么药效的草,凡人不在,他就放在了门口,还小心地加了个禁制。
然后第二天那捆草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独活尝试数日,均未果。
一转眼四月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