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轹静静看了片刻,忽然说:“桉黎文能养她多久?她要做自己的大树,你不该让她一直躲在别人的庇护下。”
顾梣也笑着安抚桉逸:“在我这你还不放心吗?谁能动得了她?”
桉逸终于让步,她伸手替桉温整理了下衣领,说:“别太冲动,能划水就多划水,别替何由卖命,他不值得。”
最后半句她说得很慢,像是说给自己听。
桉温沉默半晌,没有回答,微皱着眉看向了何由。
何由正低着头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脸上笑意明显,没有注意到桉温的眼神。
桉逸拿过桉温的手机,上次见面俩人加了微信,桉逸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在置顶的位置。
她眼眶微热,偷偷摸摸给桉温转了五万,替她点击收款后删除了转账记录。
手机还给桉温后,桉逸伸手圈住她的脖子,亲昵地跟她碰了碰鼻尖。
“别委屈自己,不想做了就回来,姐姐养你。”
桉温微微闭了闭眼,轻声说:“好。”
桉逸跳进舞池,桉温站在不远处看她,虽然小时候的记忆零碎又痛苦不堪,但她却一直记得这个姐姐所带给她的温暖。
桉黎文和沈楠的相遇,是一场没出任何意外的预谋。
玩心甚重的富家子弟与年轻漂亮的红尘舞女,听起来都该有些故事。
蓄意的挑逗,别有用心的搭讪,沈楠成功让自己有了威胁桉黎文的资本,那就是桉温。
萍水相逢,露水姻缘,沈楠不该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越界了。
桉黎文一开始是拒绝抚养她们母女的,沈楠的小算计让他心生厌恶。
在发现桉温的存在并不能给沈楠带来她想要的名分和金钱后,她彻底癫狂了,竟然将年仅6岁的女儿卖给舞厅,因为有些富商好这口。
桉温接到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煤矿的小老板,那人灌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她在挣扎中不小心推倒了桌子上的啤酒,瓶子掉落在地,碎成几片。
她边哭边喊“妈妈”,可是没有人应她。
男人听到她的哭喊,捏着她的小脸笑了:“别喊了,就是你妈妈把你卖到这里来的,她可是拿了我不少钱。”
肥硕的身躯压上来,她喘不上气,绝望在那一刻席卷全身。
桉温扭头,对着那人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真是狗娘养的!还挺野!”那人微微起身,狠狠抽了桉温一巴掌,然后把她从沙发上踹了下去。
地上还有碎掉的啤酒瓶渣,桉温在碎渣上滚了一圈,背后和胳膊全被割破了,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粉色的小裙子洇开,她的左手也砸在了碎片上,掌心划开一条大缝,隐约可见掌骨。
遍布全身的疼让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在这一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喊谁的名字,只能任凭泪水汹涌。
男人走了过来,桉温情绪几欲崩溃,她顺手抄起那块割伤她的酒瓶残渣,使劲扔向那人。
几声惨叫响起,那人捂着自己的眼睛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桉温看到他的眼睛流了很多的血。
“小兔崽子,我他妈弄 死 你!”他颤颤巍巍起身,捂着眼睛开始找东西打桉温。
桉温吓得直往后缩,她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手边还有一瓶没打开的啤酒。
那人拿了一把水果刀后向她靠近,脸上表情凶狠。
他俯身,用水果刀拍了拍她的小脸,然后把刀尖对准了她的眼睛。
“你伤我一只眼,我要割了你两只!”
刀尖没来得及扎进去,桉温忍着疼痛,用左手抄起身旁的酒瓶,对着那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他猝不及防挨这一下,立刻歪到在地,脖子刚好砸在了酒瓶渣子上。
鲜血汩汩流出,他再也没有动过了。
老板娘打电话报警的时候顺便通知了沈楠,沈楠不敢出面,只好又告诉了桉黎文。
桉黎文当时正带着桉逸在海洋馆玩,接到电话吓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安置桉逸。
他们这个圈子,外面有女人有孩子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如果私生女身上背了命案,那可就不得了。
桉黎文带着桉逸赶到公安局的时候,被告知桉温已经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女警察眼眶红得厉害,她不能对桉黎文动手,只得厉声质问他:“你就是孩子的父亲吗?怎么能把孩子送到那种地方呢?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再晚点到,孩子就没了!”
桉黎文哑口无言。
桉逸却在一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有这种情况,父亲在外面多多少少都有些风流债,她也经常看到他们撕破的嘴脸。说不生气的是假的,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领地也会受到侵犯。
桉黎文只好又给桉老爷子打电话,请他老人家出面摆平这件事。
可怜桉国栋一把年纪,还要给儿子的孩子擦屁股。
“蠢东西!你什么时候让我省心过!”桉国栋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滚去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桉黎文连忙带着桉逸去了医院。
桉逸趴在窗户上看着急救室里小女孩,她粉色的小裙子上都是血,左手包了厚厚的一层纱布,从裙子袖口伸出来的胳膊上也包了纱布,整个人瘦到几乎脱相。
桉逸所有的愤怒在看到浑身是血的桉温时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心疼。
流了那么多的血,肯定特别疼吧。
伤口处理好后,后半夜桉温才醒了过来。
她看着守在自己床边的陌生男人和眼睛肿肿的小女孩,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警戒地看着他们。
这是桉黎文第一次看到桉温,小女孩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瘦瘦巴巴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眉眼跟沈楠十分相似,跟他像得不多。
桉逸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左手,哭得声嘶力竭:“呜呜呜……妹妹,我心好痛……”
桉温诧异地看着她,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哭,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回应。
桉逸哭了很久,桉温想伸手替她擦去眼泪,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
桉逸在衣服口袋搜了半天,只找到一颗糖,连忙剥开递到桉温嘴边。
“你吃颗糖,甜甜的就不疼了。”
桉温顺从地吃下,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但是身上还是很疼,她有点想哭。
她住院期间,沈楠没有来过。
桉黎文辗转找到了沈楠的老家,把桉温交给了沈楠的父母。
虽然两位老人在外声称早已与女儿断绝了联系,可在见到外孙女桉温的那一刻,还是心软了,把她留在了身边。
后来,因为逼迫未成年,舞厅被封。
桉温年纪小,再加上当时处于危险境地,被判为正当防卫,无刑事责任。
桉国栋动用了一些关系,压下了与此相关的新闻,保全了桉家的颜面。
事情平息后,沈楠回老家把桉温带走,并拿她做摇钱树,不断向桉黎文索要生活费。
桉黎文出于愧疚,倒也没再与沈楠计较,他看桉温实在是可怜,给沈楠钱的时候总是留言。
给孩子多买点东西补补身体。
身后有人拍了拍桉温的肩膀,回忆戛然而止,她回头一看,是凌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