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奴婢是您的人哪……四少爷……奴婢是您的人哪……四少爷……”
秦慕阳急步走出牢房,老远还能听到莲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天空中仍旧暴雨肆掠,不过下午四点钟,这天就阴沉得好似夜晚十分,只余下道道闪电,时时撕开浓黑的雨幕。汽车在街上疾驰而过,激起半人高的泥水,雨刷器已然开启,却也是刚划过,就又被连绵不断的雨水铺满了玻璃。
秦慕阳一直凝视着窗外,那模糊的雨幕之外,积水已经漫过了街道的台阶,街上是四下逃散的难民,个个衣不蔽体,狼狈不堪。
“回去马上给佟林打电话,水漫金陵,难民流离失所,如此有悖人道,实为我辈所不齿,当以名流作表率,以己之力,解万民之困。”
秦慕阳淡淡的语气,却穿透了风雨声,传进耳中掷地有声,接着就听到廖勇坚定的声音。
“是!”
这一夜,风雨不停,秦慕阳的书房里又是一夜灯为灭。天刚蒙蒙亮,侍从室的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起来,片刻,电话就在书房内响起。
廖勇飞快地提起电话,里面的内容,让他悲喜交加,脸上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赵志军也在一旁看着,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通电话让他如此。就见廖勇皱眉放下电话,看着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秦慕阳,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半晌,秦慕阳那清淡的声音就传入耳际,“有什么不好说的,他做的事,我们遇到的还少吗?”
赵志军这才大概猜到了,也是重重地一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中,就听廖勇沉声道。
“莲香招了,是少奶奶将您的行程透露给楚家,并且许诺她……等太太没了,就做主,纳她做妾。”
秦慕阳听了,仍旧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幽幽地说了一句:“楚家,已是留不得了!”
遮天蔽日的暴雨一连下了三天,督军府花园里的积水,都已快要没过小腿,管家秦良每天都带着佣人不停地疏通水沟,但是仍然不能及时的将水排出去。
杨锦心也是一连几天都守在阳台上,这雨水的汹涌程度,怕是早已超过现代的最高水位线,本就战争频发的华夏大地,还连续不断地爆发天灾,前年的北方旱灾,今年的南方疟疾,到现在的江南水患。
老天爷,你就不能给这些饱受苦难的华夏百姓,一条生路吗?
秦慕阳的军事会议,也在暴雨开始的第二天,正式在督军府里开始,到了今天,也已经连续开了三天,其间,没有人出来,也不许人进去。
杨锦心总是不自觉地就往那书房门前走去,总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人的脑袋里卡着一颗子弹,那个人还只是刚刚恢复不久,那个人已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总之就是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男人,在这几天,折磨得她几乎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
暴雨之后的第四天傍晚,书房的门总算从里面打开来,一众军部高官从里面鱼贯而出,个个几乎都不见疲惫之态。一直关注着书房动静的杨锦心,几乎就在那同一时间,就奔到了书房门口。
秦慕阳仍旧是那身硬挺的铁灰色军装,只是风纪扣敞开着,乌黑的头发,又已向上梳起,露出他饱满的额头,更显得他剑眉星目,俊朗非凡。
原本那个冷硬的秦慕阳又回来了。
杨锦心生生在门口止住了脚步,把着门框看着书房里,赵志军在整理着文件,而廖勇正在替秦慕阳整理着衣服,准备要将风纪扣给扣上。
秦慕阳就这么淡淡的看过来,见到她,微微一笑道:“过来!”声音略哑,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
杨锦心也浅浅笑了笑,移步向里而去,廖勇便自动地让出了位置,秦慕阳朝她伸出手,又道:“过来!”
那带着血丝的黑眸,满满的都是柔情似水的光,看得杨锦心一阵心跳。
杨锦心走近来,看着他,咬了咬唇,伸手做那件廖勇没有完成的事,也开始跟他的风纪扣做斗争。秦慕阳轻轻揽着她的腰,微笑着看她灵巧白润的手指不停地拨弄着他的衣扣,很快就将它扣好,然后,抬头道:“好了!”
她看向他,水漾的黑瞳露出一丝羞赧,那流转的眼波,如同丝线一般地密密缠绕着他的心脏,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酥麻感。
秦慕阳看着她的眼,掌心中是她柔软的腰肢,他的心中就这么腾的一下,烧起一簇火苗来。杨锦心还没觉察到他的变化,还一味地替他理了理挺括的衣领,手指顺带着在胸前抚了抚,这动作更加让秦慕阳,身体紧绷得厉害,搭在她腰间的手,也就不由得紧了紧。
杨锦心不适地抬眼看向他,眼前这张俊脸已无声地靠拢来,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偏头衔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以待,杨锦心仍旧瞪着眼,只觉得自己的睫毛,扫在了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就这么呆愣了片刻,她终于在心中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与此同时,她一直抵在他胸膛的手,也一路向上,轻轻揽住了他的脖子。
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的唇瞬间疯狂起来,舔氐吸吮,几乎要将她吃进肚里去,搭在她腰间的手,更紧地将人揽进了怀里。
窗外哗哗的雨声,敲击着窗玻璃,狂风暴雨拉快了秋天的步伐,虽然还不过六点,但是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好似一眨眼就到了黑夜。
随着房门关上的咔嚓声,秦慕阳的鼻息间发出重重的喘息声,杨锦心只觉整个人晕乎乎的,身体已经软得几乎站不住,就感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捞起来。
直到后背贴上微凉的被单,杨锦心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已被压进了枕衾间。她急切地伸手抵住了自己上方的胸膛,低低地叫了一声。
“别……”
却丝毫没觉察到自己这一声,是多么的沙哑娇媚,秦慕阳再喘一声,大手就急切地探进了她轻薄的旗袍。室内很快响起一片暧昧的喘息声,和着窗外剧烈的风雨声,一路纠缠到了半夜……
翌日醒来,风雨已停,还隐隐有阳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杨锦心醒来时,破天荒的快要到九点,身边又早已一片冰凉,她拖着酸疼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遮了好久,才勉强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敲了敲还有些沉重的脑袋,下楼去。
“起来了,前些日子,陈夫人差人送来的麦乳精,先冲来你喝一口。”秦夫人见杨锦心从楼上下来,连忙高声招呼她,“这佟总理近日来主张支持国货,这麦乳精就是上海的厂子产的,金陵的官家名流首先就被要求来响应了,所幸问着味还不错,你也尝尝。”
杨锦心这么晚起,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在秦夫人并未说什么,还忙着吩咐佣人单独给她准备早餐,这让杨锦心窘迫的心舒缓了一些,连忙就应了。
“哎,这老天爷总算是放晴了,再这么下下去,金陵可就真要被淹了。”秦夫人手拿报纸,有些感叹地说道。
杨锦心也顺手拿起另一份,低头去看,果真就出现了贫民区被水淹半城的新闻。这不由让她想起了当初在百锦路的日子,每到了汛期,她们的大杂院也用免不了被水淹的命运,但是好在金陵城算是城市设计合理的古都,并没有发生大的洪涝灾害。
这次的暴雨也并未下得太久,但是无奈难民居多,这雨一下,贫民区被淹,缺衣少食,居无定所,这无疑是加重了百姓的苦难,政府的压力。
金陵,还未等到日本人打进来,就已开始陷入混乱之中。杨锦心似乎开始明白,或许前世也经历了这些,才导致了那场灾难。
这一天,自杨锦心醒来到夜晚睡去,都没有见到秦慕阳一面,即使天已经放晴,但空气中却隐隐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气氛。
秦夫人表现得由为明显,她仍然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整天都叫了杨锦心和秦书瑶作陪,更奇怪的是,大厅里,竟守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统一铁灰粗布军装,是秦府侍从室的亲卫。
看着他们,杨锦心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不敢问秦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强作坚强的表象下,却不由攥紧了拳头。
大厅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电话就在杨锦心的右手边,她转头盯着电话几秒,还不待秦良来接,就伸手提了起来。
“喂?”
“锦心!”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杨锦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一直乱跳的心脏,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四少,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杨锦心这一句话,就听到一直紧绷着的秦夫人和秦书瑶,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秦慕阳那磁性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慢慢传出来。
“锦心,等一下,佟林会到府里来,无论他怎么做,都别管别急,可能……楚玉也会过来,你只记着,我爱你,就够了!锦心,你也会爱我的,是不是?”
杨锦心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说这件事,心里一时堵得慌,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捏着电话,咬着下唇,只听着他不停地说着话。
“锦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有多恨我,你只要记得,我爱你!只要记得,我爱你……”
秦慕阳如此这般重复了多次,杨锦心却一直没有回答他,有些慌乱的挂断了电话。
“慕阳说什么?”
秦夫人和秦书瑶都将视线投射到她身上,明知道,她们什么也没听到,但却仍然让杨锦心红了耳根,只低声回了一句。
“他说,佟林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