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道歉
戌时黄昏，天色渐暗，微朦胧中，八个粗条大汉井条有序的担着一高头轿子穿梭在雾气中，一前一后随行着男女数人。只见镶嵌着珠玉的银顶黄盖处金黄的流苏左右晃动着，行驶到一灯火通明处终是稳定，那轿身缓缓落了地，垂落在正前方绣有花纹的红帷在暮色中被旁侧丫鬟掀起，轿内一女子探出头，半弓着身子轻脚出来，一步一撵。
灯火阑珊处一妇人似乎在急切的等待着，见轿停落门前，忙带着两个贴身丫鬟随即俯身上前，接着拿起随从手上的衣帽立马披在女子身上。
女子在两个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进到屋内，刚抬脚踏入内侧，似是想起什么，突然转侧过身子，从头上摸下一颗朱钗递于那领路之人，礼貌道：“柳管家，今日替我谢过你家主上，劳烦替我转达王爷，改日来我鸿雁坊，红娘定当款待尽兴。”
那柳管家倒也不含蓄，只笑脸盈盈的接过朱钗附和着，“一定一定，姑娘这两日辛苦了。”
一旁的九姨见状也低头弯腰从衣袖间掏出一打碎银又递于他，见他打着马虎故作推辞，便朝着一众轿夫使着眼色，一脸赔笑的说是给众兄弟买酒喝。待他收下，才安然的捋了捋邹在胸前的衣襟。
一行人目送那轿顶隐约渐没入暮色中，才相互搀扶着进了屋内。
别居二楼的西厢房内，烛光曦曦，随着暮色的到来，那束光亮愈加通透，渐变融为一体。
烛光下那倾城的脸庞愈渐清晰，只是角落里，不知在何时竟多了一抹清香，直入心脾。
“我这有刚烫好的桂花酿，朋友就不打算过来喝一杯？”
上官玉端详着杯子里的那股清透，一饮而尽，顷刻间只觉僵冷的身子略微暖了些许。
见莫绾清轻脚过来，便示意他坐下来。在为自己斟酌了一杯后帮他也添了一杯。不等疑惑的莫绾清开口问起，直指着那右侧案桌上插有梅花的青花雕净瓷瓶掩面苦笑道：“公子真是阔绰，你还是第一个拿我青花做花瓶的人，”随即又略带玩味的调侃道：“不过既然这么奢侈了，那劳烦公子下次帮它们撒点水好么，你看这花都焉巴的......”说完只见她扶起身子跌脚走了过去，低头嗅了嗅，娇嗔了一句，“看看，都不香了。”
莫绾清一听此言，脸庞微泛滚热，正自责于自己的粗心大条，惊觉到上官玉这满不在乎的语气，似乎有所顿悟。这上官玉虽是混迹在这场所的女子，且不说见惯了各种眼色，连这上好的青花想必也是哪个达官贵族赠予的，只是却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并不是个只十分爱好名利的女子，这般青花固然贵重，却依旧还是被摒弃在角落里。又联想她身出之地固然嘈杂混乱，也不过都是些逢场作戏之势，平日里心中孤寂聊赖，恐怕是连个知心之人都找不到，不觉间，莫绾清竟心中泛起一丝怜惜。
“放心，我这青花并不值当，公子大可不必自责，公子若喜欢，赠与你又有何妨?”上官玉掩面嫣然一笑，又或是怕自己无意玩笑破坏了心情，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公子今日过来，可是有其他要紧之事？”
莫绾清正要为那日石幽幽的莽撞赔礼道歉，无意间一抬头，竟对视上了上官玉那双含魅黛目，顷刻慌了神，竟是呀呀干张着嘴巴，半响不知从何说起。
上官玉瞟了一眼支支吾吾的莫绾清，嘴角隐约露出一丝得意，末了，又突然脸色一沉，表情似有不悦。只见她缓步过来，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斟酌了一杯桂花酿后竟把玩了起来。半刻，嘴角一撇，略带吃味的道了句，“你是为你那小情人的事而来吧，你可知她这一闹，我这边损失的可不知一星半点。”话毕，才将那杯凉了的桂花酿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莫绾清听着话中韵味，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头，正想辩解，却又百口莫辩，他既是为石幽幽一事前来寻求化解，可也万万背不得这’小情人’这虚头。石幽幽乃师叔之出，如今两人落难至此，理应好生照看，可若有损他人名声之事，却是万万不可亵渎的。
“嗯？是又不是？莫不是小情人严苛了些，不大依你。那你这深更半夜的也不该来我这撒泼，万一再被你家那小情人知晓了，指不定再搁我这使个什么绊子，那我岂不成冤种了。”见莫绾清青憋着脸，半响抹不开声，上官玉故意打趣起了他来。
“我知道那天幽幽那事做的也着实过分，我代她向你道歉，也怨我父母就这一个女儿，又是年迈所出，从小宝贝，惯养了点，还望姑娘多多海涵。至于她给您这边带来的损失，我这边会尽量弥补姑娘的。”
莫绾清顿顿了半天才将早前想好的话语倾吐而出，却不曾想那边的上官玉却并不为意，只见她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颇有些兴致的问了句，“妹妹？你是说那姑娘是你妹妹？”随即语气竟一改之前缓和了些许，“算了，既是你的妹妹，那朋友之间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何况这件事也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上官玉突然的转变让莫绾清虽然有些应接不暇，但最终对于上官玉不计较石幽幽的事还是心存感激的。他承认此刻的他是胡诌了些，但确确实实在他心中石幽幽这个妹妹是早就根深蒂固了的。倒是面前女人态度的转变确实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暮色渐进，终是临到分别时，只是经过寒暄几句后，莫绾清突然发现似乎每次和这个女人的聊天总让人愉悦舒畅，心中不知觉竟多了份不舍。
却不知另一边的上官玉貌似并不苟同，只见她端详着窗外，见那抹身形直至消失，嘴角才敛回那一丝笑意，眼底一抹狡黠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