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桐和于珍茹已经料到了最后结果会是什么,所以他们就不能甘拜下风,飞也似的躲进了附近的一家超市里。由于追求了速度,于珍茹还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于经理,你说刚才那个中年乘客是不是没事找事?”何桐揉着冻得发红的鼻尖,说,“人不知足蛇吞象,结果呢,象没吞下去,还让象吃了。”
“这叫活该!”于珍茹冻得直哆嗦,说。
“还让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跟着受连累。”何桐也没好气地说。
“哎,不买东西的出去!”这时,超市的服务员看到了他们,猛地拍了下柜台,高声说。
何桐这才发现超市里只有他们两个是躲风避雪的,就扯了下于珍茹的衣袖,说:“怎么样?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这下显示出刚才那位大巴司机的高风亮节了吧?知足吧你!”
于珍茹看了眼门外顶风冒雪,抱头鼠窜的人们,说:“站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呵,何总,买点什么吧?”
何桐和于珍茹欲乘坐的飞机估计已经返回海城了,而他们还在外面受罪。何桐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于珍茹似的,就不再说话,只是提起了门旁的红色购物塑料筐,认真地逛起超市来了。
风雪在半个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马路上的玻璃镜子让车辆和行人无不提心吊胆,步履维艰,等到何桐和于珍茹坐上出租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们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洗脸擦手,换鞋更衣。然后,何桐给刘笑媚,于珍茹给父母打了电话,说马上就到。
“何总,我先去医院了。”于珍茹将何桐在超市里买的一兜儿方便面放在茶几上,说,“现在后悔没坐飞机了吧?”
“已经做过的事情就不要说后悔。”何桐按了下仍然在跳的左眼皮,说,“于珍茹,反攻倒算了是不是?”
“好了,何总,我真的要走了,我妈妈在医院等着我呢。”于珍茹冲何桐意味深长地笑笑,抬脚走到门口,又折回身来,说,“东方通达日化公司的广告策划及媒体投放计划我明天给你呈上。”
何桐被于珍茹的目光一惊,他发现,这目光里包含着深深温情与款款依恋。
“这个策划和方案就交给你了,但是,也不用这么着急,张子路的产品还没出来呢。于珍茹,快去吧,先代我向你妈妈问个好,明天我一定到医院看望她老人家。” 何桐站起来,走到于珍茹的身边,说。
“何总,不敢劳你大驾呵,有这句话我也知足了。”于珍茹意识到何桐拒绝了她的那种目光,低下头来,说,“我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何桐将于珍茹送到门口,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是,没等于珍茹消失在楼道的尽头,她就被办公室的孙洁拦了回来。
“于姐,出事了,何总呢?”孙洁一脸的慌张,气喘吁吁地说。
“孙洁,出什么事儿了?你这样慌里慌张的?”于珍茹跟着孙洁返回何桐的办公室,说。
何桐的左眼皮突然不跳了,一下子平静如水,是在孙洁讲述完了出事的经过之后。
于珍茹看来是一个伟大的预言家,正如她所说,天上掉下一块金砖,把一个幸运而倒霉的人砸死了。不过,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一块金砖,而是蒲公英广告公司立在长途汽车站候车室大楼顶上的巨型广告牌。这块广告牌在经受了半个多小时的狂风暴雪之后,在风雪行将停止之时,终于支撑不住,固定支架断裂,轰然倒塌,并砸倒了一个刚刚下车欲跑进候车室躲风避雪的乘客。
“被砸的人呢?”何桐一时急火攻心,声音嘶哑地说。
“在市中心医院里。刚才120急救中心和交警大队让咱们马上派人去医院。”孙洁急急地说。
“何总,我去吧。”于珍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说。
“不用了,”何桐一口拒绝,说,“你母亲不是还得你照顾吗?我去吧。”
于珍茹放下手中的行李,说:“何总,这块广告牌是我立上去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不能不去。当时,我就发现楼顶的预制板硬度有些不够,可施工的人说没事儿,我也就没……”
何桐来回走了两步,说:“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候车室大楼还是咱们市长当建筑公司老总的时候盖的呢,我们还能找他去?”
于珍茹执意要跟何桐去医院,何桐只好随她了。等他们一行五人来到市中心医院急诊室的时候,被砸的那个人已经停止了呼吸,正被推出病房。令何桐与于珍茹大吃一惊的是,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海城长途汽车站补上最后一张车票,与他们同车而归,又要求大巴司机送暖风,结果被司机一气之下撵下车的那个中年男子。
“命呵!”何桐点上一支烟,抽了口,说,“如果……”
“如果什么?”于珍茹指指走廊里“禁止吸烟”的牌子,将何桐的烟从嘴里拿下来,扔到卫生桶里,说,“世界上没有如果。”
死者的家属接到医院的通知很快赶了过来,她本来正利用丈夫出差的机会与自己的情人幽会,商讨离婚追求新的幸福的大计,一块不经风雪的广告牌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措手不及而又喜出望外。
死了就是死了,任凭他的妻子如何哭天嚎地,捶胸顿足,死者的双眼也不会睁开了。在人们的眼里,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这样被一块广告牌摧毁了,而这出悲剧的元凶就是何桐。
跟随死者的妻子一同赶来的还有各个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们,为了将突发新闻在第一时间里传递给读者,各家新闻单位都设立了新闻110,与110报警台和120急救台以及119火警台连接,使这些天天盼望着出点什么事儿的社会新闻的记者们如虎添翼,威风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