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实用主义有什么不好吗？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何总怎么会看到我的心里去？”于珍茹故意显现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说。
何桐推了下滑落到鼻尖上的眼镜，说：“君子所见略同嘛，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噢？能跟何总有共同的想法，本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呵。”于珍茹怪怪地笑着，说。
长途大巴高速飞奔着，目光所及之处万物萧萧，空旷而凄凉。秋风在不知不觉中刮起来了，星星点点的雨丝擦窗而落，使人们的视线模糊不清，如坠云雾之中。何桐终于困倦不堪了，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于珍茹却没有丝毫睡意，何桐今天莫名其妙的举动不能不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并百思不得其解。她似乎已经意思到，何桐遇到了麻烦，而这麻烦正是来自于他的后院。成功男人的最大威胁往往来自于自己的家庭，何桐作为其中一分子，自然不能幸免。
豪华大巴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在下午三点多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但是，全车的人却都坐在车上，不想下车，这是因为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尘土飞扬。接着，天昏地暗，雨雪交加，寒冷的空气迅速将雨雪冻结在路面上，就像一面面做工粗糙的镜子。车辆排起长队，行人寸步难行，整个城市似乎在刹那间陷入了黑暗混沌之中，几近瘫痪了。
何桐和于珍茹觉得大巴在不停地摇动，朔风呼啸，飞沙走石，豆大的雪粒砸得车窗叭叭作响，就像直接敲在他们的脑袋上。这时，何桐的左眼皮再次狂跳起来，好像整个左脸都在动。
“于珍茹，你看，这种天气在秋天是很少有的，这么大的风，夏天也不多见呵，你还记得那年发大水吗？也是这么黑的天，这么大的风。” 何桐侧脸看着惊恐万状的于珍茹，说。
于珍茹的脑袋龟缩在风衣领子里，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寒风顽强地透过车窗的缝隙灌进她的脖子里。她记得听到奶奶说过，那年唐山大地震波及这个城市的时候，事先也是这种景象。
“何总，不会闹地震吧？”于珍茹颤抖着伸出双手，紧紧地搂抱着何桐的一只胳臂，说，“我真的有点害怕。”
何桐没有拒绝于珍茹的搂抱，他想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拒绝，他应该成为惊恐中女人的依靠，不仅仅是他，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应该这样。
“别怕，于经理。”何桐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刮风下雨是自然现象，有什么好怕的？”
“何总，有你在，我不怕。”于珍茹用力搂了下何桐的胳膊，说。
“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呵，”何桐想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于经理，你昨晚看天气预报了吗？”
“看了，何总。”于珍茹点点头，说，“因为原来要坐飞机，所以我就特别留心了下天气预报。”
何桐抬手擦了擦车玻璃上的雾气，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以及昏暗的车灯，说：“天气预报怎么说？”
“晴。”于珍茹翻了下白眼珠，恶狠狠地说，“气象小姐说，碧空万里，艳阳高照，是市民们出行旅游的好天气。”
何桐对这些台词记忆犹新，耳熟能详，这是因为他也全神贯注地看了昨晚的天气预报，并对气象小姐富有人情味儿的解说赞不绝口，暗自佩服。
“哈哈哈……”何桐动作夸张地大笑起来，说，“气象台台长肯定是个幽默大师，说不定还是侯宝林的再传弟子呢。”
何桐的笑声让于珍茹绷紧的神经松弛了许多，她将自己的脖子从高耸的风衣领里伸出来，说：“何总，你说这新闻吧，没有几条是说真话的，唯一一个想说真话的吧，就是天气预报了，可是总也说不准，还是让老百姓上当受骗。你说今天出游的那些市民个个都成冰棍了吧？老百姓呵，苦呵！”
“于经理呵，现在像你这样忧国忧民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何桐跺了几下有些麻木的脚，说。
“由此看来，何总的良知已经泯灭了呵。”于珍茹往手心里哈着热气，说。
“下车，快下车！”两人正说着，大巴车司机突然按动电动门的按钮，打开了前后车门，高叫着往下撵人了。
一时间，寒风夹杂着雪粒由后门直扑进来，在车厢里悠闲自在地转了一圈儿，再由前门冲出，车厢变成了风道，直冻得乘客们如坠冰窖。
本来，乘客们是可以在车里多待一会儿的，直到风止雪停。但是，与何桐他们争要车票的那位中年乘客却不知足，非要让司机把热风打开，说车里太冷了，冻死了咋办，就出现了意外。
司机年不过三十的样子，回头看了眼提出此项要求的那位中年乘客，说：“这位先生，说话注意点，现在我们承包了你知道吗？送热风要费油，你知道吗？我跑了一天可就挣这点油钱，你知道吗？”
“可我们买票了呀！”那位中年乘客掏出车票，扬了扬，说。
“你的车票是让我把你从海城拉到省城，不包含暖气费。你到了这个车站，你的票就作废了。”司机按了下喇叭，说。
“可我们还没下车呢。”那个中年乘客依然不服气，说。
“是呵，把我们冻死了咋办？”另一个乘客帮腔说。
司机觉得自己有点冤枉，自己应该收车了却没收，好心好意地让这帮人在车上多待一会儿，免受风雪之苦，不但没得到感激，反而得到了指责。他想，这个世道呵，好人不能当呵。这么想着，就按动了电动门的开关，让风雪拥抱起了乘客们。
“好了，同志们，我下班了。”司机跳下车来，向车上冻得发抖的乘客们扬扬手，笑容满面地说。
望着司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风雪里，一车人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然后拿起行李，逃之夭夭了。其中那个中年乘客跑得最快，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