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笑媚向后收了收身子,讷讷地说:“不是。”
“我想是的。”张军从自己的老板椅里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子,说,“刘笑媚,十年过去了,往日不再,如东流之水,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小时候的游戏也早就结束了,你我都不必再在意,你说是吗?今天你到我这里来,是与我谈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是说,你是我的顾客,我是为你服务的。在我们天诚真言咨询事务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也可以说是经营宗旨,那就是每一个顾客踏进我们咨询事务所的房门,就必须让他满意而归,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让他扫兴而去,不管原因是什么!所以,作为这家咨询事务所的主任和最大的股东,我有义务和责任带头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和宗旨,希望你能成全我的美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张军的落落大方及深入浅出的语言表达让刘笑媚感到了他与以前的不可同日而语。
“张军,你干得很出色。”刘笑媚淡然一笑,说。
张军连忙挥挥手,说:“刘笑媚,别这样,我不知道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讽刺我。”
在刘笑媚对面的墙上挂着一面面鲜红的锦旗,上面写着诸如“爱情卫士”之类的文字,无声而形象地向每个来访者夸耀着主人的光辉业绩。
“你确实干得很出色。”刘笑媚看了眼挂在墙上的一面面锦旗,说。
“名不符实呵。”张军强忍着一脸的得意,说。
“张军,你也太谦虚了吧?”刘笑媚端起水杯,看了眼又放下了,说。
“喝吧,刘笑媚,我不至于下毒药吧。”张军哈哈大笑一声,说,“刘笑媚呵,坦白地对你说,在我成年以后,我常常回忆起我上学的时候所犯的错误,什么偷鸡摸狗呵,什么打架斗殴呵,什么出个老师的丑呵,好像天天我都在做坏事,一天不做就不舒服。不过,我都原谅了我自己,那不过都是恶作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有谁拿着皮鞭让我去干,我也不会了。我唯一不能原谅我自己的就是我当年对你的不恭,因为我知道我对你带来了伤害,而这种伤害还是不可弥补的。当时,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我不认为我应该向你道歉,后来我认识到了,却已经没有了机会,我总不能登门为此事专门道歉吧,那样或许还会引起你新的厌恶,弄巧成拙,适得其反,所以我只能作罢,暗暗地自责了。今天你来了,上帝安排我能再次见到你,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请你接受我真诚的道歉。”
刘笑媚的神经开始松弛下来,张军的话语叫她的敌意逐渐消退,她发现,张军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真诚的,右眼眉的疤痕也一跳一跳的,就像一个人在深深地鞠躬谢罪。她想,是呵,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过去的早已经过去,没有必要再去回忆,自寻烦恼。
“张军,你不说我早就忘记了,十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它干什么?”刘笑媚再次端起杯子,喝了口,说。
张军抚摸了下右眉上的疤痕,马上笑容满面,说:“谢谢你,刘笑媚,谢谢你原谅了我。好了,咱们书归正传,谈谈我们的合作吧。”
“可是……”刘笑媚的嘴张了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想了解一下价格是吧?”张军拿起一张价格表,递给刘笑媚,说,“你知道,我们的这项工作是有风险的,所以相对贵了一点,起价一万,上不封顶。不过,老同学嘛,不收钱也不好,面子还是给的,我就收五千吧。另外请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办好你的事情的,一定会让你满意。”
刘笑媚并没有去看这张价格表,她原谅了张军过去的不恭,却不能向他敞开心扉,因为她心里装着的是自己对丈夫何桐的不满,以及她对何桐婚外情的怀疑,她到这里来的目的正是欲让天诚真言咨询事务所寻找证据,查个水落石出。但是,她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同学,而且是曾对自己有过想法并因此而挨过哥哥刘笑天一顿揍的同学,因此,她的不幸就更加难以启齿,不可告人。
“张军,我想,是这样,我还没想好,过几天再说吧。”想起了何桐,刘笑媚的脸上再次阴云密布,说。
张军察觉到了刘笑媚的疑虑,虚荣心令刘笑媚金口难张。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博得了刘笑媚的信任,眼前迫切需要的是让她再放下思想包袱,一吐为快。
“刘笑媚,这其实也没什么,你有什么顾虑吗?”张军语调温和地说。
刘笑媚摇摇头,起身走到门前,说:“没有,张军,我真的没有什么顾虑,我只是没想好,我回家再想想好吗?”
自从天诚真言咨询事务所开展了婚外情调查业务,张军对女人的这种为难心理就已经屡见不鲜了,他总能说服对方与自己合作,挣到他想挣到的佣金,他相信,刘笑媚当然也不会出现例外。张军甚至总结出了一整套做思想工作的独特方法,而最拿手的则是处心积虑地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婚姻状况可能比她们更惨,更糟糕。
张军这么想着,就从身边的铁柜里拿出一沓档案,翻了几页,然后放在桌子上,说:“刘笑媚,你看,这些都是与你情况差不多的,婚外情现象现在很普遍,多如牛毛,在人群中所占的比例已经超过了你的想象,若不然我们咨询事务所早就倒闭了。不怕你笑话,说不定我现在头上就已经戴着一顶绿帽子,而我却全然不知,依然对我老婆恩爱有加呢。”
刘笑媚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说:“张军,你可真会做思想工作,绿帽子?这种玩笑你也敢开?”
张军摸着有些早谢的头顶,提起一撮头发捋直了,说:“天灾人祸,命中注定,这谁也不敢保证,有顶帽子戴着还能遮风挡雨,驱热御寒,当然最好不要是绿色的,你说是吗?”
刘笑媚收回迈到门口的脚步,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说:“张军,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我想你是知道的,我小的时候也这样,”张军无奈地摊摊手,说,“不过,那时人们都说我耍贫嘴。”
“这好像不是一个概念。”刘笑媚几乎笑出声来,说。
“概念是可以偷换的,人也是可以转变的。”张军拉开老板台的抽屉,从中取出笔和档案册,说,“好了,刘笑媚,不说这么多废话了,我们开始工作吧,我想我会努力让你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