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抠了下鼻眼,说:“大哥,这事儿不能指望公了,只能指望私了,找人打他个半死,再抠去他的双眼,看他以后还怎么去拍摄。”
“这怎么行?犯法啊?”何桐自相惊扰,说。
“看看把你吓的,我说的是找人,不是让你亲自去,找跟他毫无关系的人出面教训他,公安到哪找人去?这种事现在多了。”保安弹掉烟头,说。
何桐知道,现在社会上有一些这样的人,专门替人要债,复仇,只要你舍得出钱,杀人他们也干。那么对于张军,他必须报复,否则,他无法说服自己去忍下这口气。他相信,无论是谁到了他今天这步田地,都不会轻易放过张军。
“可是,兄弟,干这种事的人我不认识啊。”何桐横下心来,说。
保安将酒一饮而尽,说:“大哥,你看我怎么样?”
“你?”何桐一愣,说,“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我怎么不能干?”保安做了个拳击的姿势,说,“我有几个哥们,手正痒痒呢,更重要的是,手头上都缺钱。”
何桐开始拿不定主意了,尽管他决意要报复张军,但是,这么快就会实现,而且是用这种危险的方法,他还没有必要的思想准备。
“不妥,不妥啊。”何桐支吾道。
“大哥,怎么你又怕了?”保安立时激动不已,说,“你这是死仇啊,此仇不报,你还算个男人吗?你只有活该了!”
何桐猛吸一口烟,说:“我是怕啊,万一……”
“怕什么?万什么一?”保安呼地下站起来,说,“你真叫活该!”
活该?何桐一下子大怒了,高叫道:“我都想杀了他!”
“大哥,我从不杀人。”保安见他的激将法发挥了作用,就挥挥手,说,“我只是想替你教训他一下。”
何桐全身的血液好像都集中到了脑袋上,他冲动得几乎要窒息了。
“凤翎,你同意吗?”一幕幕悲惨的景象在他眼前争先恐后地闪现之后,何桐突然跪倒在赵凤翎的墓前,哭喊道。
赵凤翎自然不会听到何桐的话,但是,在精神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使他下定决心,势如破竹。
保安欣喜万份地发现,这个叫何桐的男人已经决定与他合作了,便很快与何桐讲好了条件。何桐出一万块钱,由这个保安带人教训张军,痛打一顿,叫他吃点皮肉之苦,不能打成重伤,更不能致残,绝不能危及性命。
何桐在付款后的当天中午,就接到了这个保安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已经大功告成,张军肯定要在床上躺几个月了。这个时候,何桐只觉得出了一口气恶气,放下电话,竟然禁不住哭了。令何桐,也令保安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张军的意外反抗,他们又意外失手,张军不但被打成重伤,还致残了,生活几乎不可自理了。
公安人员侦破此案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张军做贼心虚,对有人报复早有防备,在办公室里安上了针孔式摄像机,保安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录了下来,公安人员从录像里采集下保安他们的相片,打印出来。因为他们不久前刚刚被治安拘留过,很快就查出了他们的身份,只是他们为躲避风头,去了一趟外地,才拖延了归案的时间。昨天,他们在省城汽车站一出现,就束手被擒了。这名保安的牙口还算过硬,死咬硬扛,可也只是顶住了一天一夜,今天上午九点,他终于全线崩溃,坦白交代,将何桐供了出来。出钱者与行凶者同罪,何桐在劫难逃了。
现在,何桐面对荷枪实弹的警察,镇定自若,好像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的似的,这是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此事终将东窗事发。他曾悄悄地去过医院,看一眼这个让他家破人亡的张军,在他知道张军的病情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一步已经触犯了刑法,他罪责难逃,终将成为瓮中之鳖。但是,他并不为此感到后悔。
两名警察走到**台旁边,并没有马上走过来,将何桐带走,而是等待着他主持完庆典仪式。通过那名保安的供述,他们在内心里是同情何桐的,但是,法律不能替代感情,他们必须履行自己的神圣职责。
何桐心存感激地冲警察点点头,又看着身边的于珍茹,轻声说:“珍茹,我出事了,我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所以,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写好,放在我办公室里,你看过以后就知道了。现在,我要请求你,请求你接受我提出的请求。”
于珍茹想了一圈儿人,就是没想到这些警察是来抓何桐的。她不知道何桐犯了什么法,更不知道何桐要求她做什么。但是,她突然感觉到,这个时候,无论何桐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能拒绝,因为事到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帮何桐了。
“何桐,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于珍茹毫不犹豫地说。
“各位来宾,现在我宣布蒲公英广告公司的任免决定。”何桐巡视了下四周,抬高了嗓音,说,“免去何桐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任命于珍茹为董事长兼总经理。”
“何桐,为什么?”于珍茹腾地下站起来,眼睛里有泪光闪烁,说,“告诉我,为什么?”
赵则刚再次离开座位,跑过来,说:“何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桐潸然泪下,紧紧地握着赵则刚的手,说:“则刚,我衷心地祝你和于珍茹美满幸福。看在赵凤翎的面子上,现在我请求你帮我做好于珍茹的工作,接下这个烂摊子,蒲公英广告公司不能就这么垮了啊!则刚,我求你了。”
两名警察终于一左一右地走过来了,何桐主动伸出双手,戴上了晶亮的手铐。
警察出示了逮捕证,说:“何桐,我想你知道你犯了什么法吧?签字吧。”
“知道,麻烦你们了。”何桐接过警察递过的笔,双手颤抖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说。
“走吧。”两名警察分别按住何桐的两只胳膊,说。
“珍茹,主持庆典吧。”何桐回过头来,冲于珍茹笑了笑,说。
于珍茹跟上前来,温情地看着何桐,说:“何桐,我答应你的要求,你放心吧,我和赵则刚会去看你的。”
何桐步履沉稳地走向门口的警车,在路过军乐队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对乐队指挥说:“奏乐。”
乐队指挥茫然不知所措,愣着没动。
“奏乐,奏迎宾曲,欢迎于总经理讲话!”何桐双目如炬,高声说。
欢快的迎宾曲终于响起来,在大院里回荡,何桐踏着节拍走出公司大院,来到警车前。几名警察将他团团围住,只留下一条通向警车车门的出口。何桐再次回过头来,远远地望着已经站在话筒前的于珍茹,抬起铐在一起的双手,向众人致意。
“上车吧,何桐。”一名警察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已经给足面子了。”
“谢谢!”何桐会心地一笑,抬腿上了警车,说。
一名少妇抱着孩子从出租车里跳下来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就像谁也注意刘笑媚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样。就在这名少妇确定被警察带上警车的这个男人就是她要找的何桐,并拼命地挤上前去之时,警察抬手拦住了她。
“靠后!”警察命令道。
“何桐大哥,我是婷婷。张子路你认识吗?这孩子是他的,他说你是这个孩子的干爹。”少妇不顾一切地伸出一只手,拍打着车窗,大喊道。
婷婷在张子路死后半个月才知道了他已经不在人世,她去过海城,可没人愿意管她和这个孩子。她知道省城有张子路的一个好朋友,是张钟思的干爹,几经周折,走投无路的她才找到了这里,希望得到何桐的帮助。但是现在,何桐已经自身难保了。
何桐做梦都想当爸爸,但是,他和刘笑媚的那个叫何乐的孩子还没出世就不幸夭折了。
刘笑媚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她不知道何桐为什么被警察抓走,更不知道这个少妇与这个孩子跟何桐是什么关系,她只是知道,今天是蒲公英广告公司的五周年庆典,在家闲着没事来看看热闹。
警察拉开婷婷,跳上车,关上车门。伴随着警笛长鸣,警灯闪烁,警车开动了。
远远地,何桐回头看着这个叫婷婷的女人跟车跑了几步,突然瘫坐在马路上。张钟思从母亲的怀里跌落在地上,立时号啕大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刘笑媚出现在何桐的视线里。他看到,刘笑媚一把推开了婷婷,将张钟思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何桐,你停停,咱们的孩子何乐找到了!你停停啊!” 刘笑媚紧追几步,冲远去的警车高喊道,“何乐要叫你爸爸啊!”
“孩子,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叫我一声爸爸啊!”何桐眼前一黑,顿时涕泗滂沱了,用手铐敲打着自己的前额,痛哭流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