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小心地为宋若宏包扎好,叮嘱了一些事宜。宋若宏突然问道,“朕,是否还会有子嗣。”
太医眼皮一跳,“皇上圣体无碍。”
他知道宋若宏已经绝嗣,但这万万是不能说的,一旦说出,他全家难保,颖军也将大乱。
宋若宏挥手示意太医下去,独自一人沉思。摸摸了右肩处,心中恨意滔天,难道天要亡我?不会,他是执掌天下的人间帝王!
杨怀知在帐外战战兢兢,若是宋若宏出事,他和杨歆觅也好不到哪去。太医出来,他忙迎上去,“皇上的身体……”
“一切安好。”
杨怀知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的心稍稍放下。随后想到杨歆觅,让她跟去慕家真是个错误,虽说借慕家的力量,整垮雷驰军,却没用这次机会扳倒惊云骑,反而令慕家大乱,还引来宋若宏的怀疑。行宫那边他做了手脚,不知宋若宏会不会相信。
杨怀知走至杨歆觅营帐,见她满脸怨恨,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杨歆觅近乎歇斯底里,“他要杀我,我为他生儿育女,他竟然要杀我!”
“住口!”这话能随便说吗?也不怕被有心人听到。
杨歆觅气急败坏,“乱神呢?”那家伙死哪去了,若不是他非要隐在自己的簪子上,她绝不输给凤倾歌,更不会被打……
此仇必报!凤倾歌,咱们走着瞧!
“听好,你现在只安心养胎,别的什么也不要想。”杨怀知竭力让自己平静,以劝慰杨歆觅,她不能动怒。前段时间她已经动了胎气,纵使服用了慕家的安胎药也没起多大作用。
“他会是珩朝第二任皇帝宋南庄,像楚庄王一样名扬后世。”杨怀知眼里充满了野心,杨家是费夫后裔,他会更胜于费夫,辅佐一带霸主。
杨歆觅安静下来,什么也没说,有她大哥在,宋若宏不敢轻易废她,她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后!
惊云骑又打了胜仗,凤倾歌干劲十足,训练新阵法,鼓舞军心,继续东征。
慕家解决,又有王居弈几个帮忙盯着,惊云骑可以说真正团结一致,撼山易,憾惊云骑难!
正嘚瑟得手舞足蹈,公子洛给她了一项任务,她一听,十分乐意地接手了。
嘿嘿~
秦朝旷总觉得最近有人监视自己,那种视线让他浑身发毛。直到某天,凤倾歌大晚上揪住他耳朵一路到小树林。
“喂,凤倾歌,做什么?!”打扰别人睡眠是不道德的行为,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而且,这些天,她偷看自己,他都没好好休息。(喂,秦朝旷,说这话是要讲证据的,偷看?若是被惊尘逸知道了,你知道你下场会怎样吗?)
“小朝旷,给你送样好东西~”凤倾歌笑得比花还灿烂(?),凑近秦朝旷,贼兮兮地说道。
秦朝旷上下打量她几眼,“你真是凤倾歌?”那么抠门,会送东西?随后想到了什么,一脸鄙夷,“该不会是路上捡的,看着没用才给我吧。”
凤倾歌气红了脸,这臭小子,说话好听点不行吗?不过,还真让他猜对了,那就是捡的……不过不是她捡的啦~
她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十分认真道:“秦朝旷接旨。”
哈?秦朝旷惊得张大嘴巴,“你什么时候干起这行业了?”
他却不知道,自己订的家规中,秦家子孙不能从事同一行业,加上当时女权开放,女子可以从事经商等,以至于某女实在无事可做,傻了吧唧女扮男装到宫中当太监,然后被某皇帝吃掉,当然这是后话~
额,凤倾歌一拍脑袋,说错了,然后给秦朝旷一个暴栗,“别插话!”
秦朝旷抱着脑门恨恨地看着凤倾歌,“我姐姐说,打头会变笨。”
凤倾歌没和他继续进行这种无脑的对话,“秦朝旷,接着。”
秦朝旷一脸无奈地看着凤倾歌范二,忽然见凤倾歌手中突然多了一杆银枪。他眼睛瞬间亮了,“这,这,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突然出现了?
“哼哼~神奇吧。”凤倾歌一脸得意,“你求求我,就告诉你。”
“哼!”秦朝旷撇过脸,他才不要求她!但……真是好像知道啊,他看了眼凤倾歌,飞速移开,又看了眼,又飞速移开,来来回回,凤倾歌都不耐烦了,就听见秦朝旷蚊子般的声音“求你。”然后撅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啦啦~凤倾歌乐了,“好吧,告诉你。”说着凑近他耳朵,嘀哩咕噜一番,就见凤倾歌说一句,秦朝旷的眼睛瞪大一分,最后她说了一句,“怎样?你可是第三个知道的。”
她自己算一个,惊尘逸是第二个,秦朝旷是第三个知道她空间秘密的。至于公子洛,他、绝、对、不知道~她赌气地想着。
“先看看你这把枪吧。”说着指了指,“八宝伏龙枪。”
“奥。”秦朝旷接过枪,眼前一亮,好厉害的枪!那枪通体银白色,枪头好似玲珑宝塔,枪身有龙鳞云纹,如海边冲起的白浪,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视线,他竟看傻了。
凤倾歌看秦朝旷那傻样,想起在慕家看到的一幕幕,想起秦朝旷的上一世……她突然有种发狂的冲动,声音不受控制地凄厉起来,“秦朝旷!你给我听好!你是北境长公主的儿子!你是秦兰宸的弟弟!”
秦朝旷被她吓了一跳,刚想反驳,见她眼中的冷厉和狂怒,下意识地说,“我知道。”
凤倾歌觉得满心情绪无法发泄,无处诉说,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在上一世,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她深吸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张口依然是颤抖的。
她亲眼看见他的惨淡,身为国舅,却丝毫没有国舅的华贵。因中毒,身体羸弱,不能从武,只能投身官场;官场失意,被人陷害,无力反抗;秦兰宸被废后,她怨恨自己的无能,喝了三天三夜的酒,将身子喝坏;宋若宏封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他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这爵位可是用姐姐的后位换来的。
她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可又觉得,他不能承受如此痛苦,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知道秦兰宸的遭遇,她怒不可抑,直想将那些人千刀万剐。
可看到眼前这个少年,她不仅愤怒,更是怒其不争,还有种心疼,疼到想要落泪。
这般鲜活的少年,和她谈笑,腰挺得笔直。可,上一世的他,佝偻如老妇。
她突然扑上去,将他熊包住。秦朝旷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这女人,怎么了?
“唉,你可别哭啊。”女人就是麻烦,说哭就哭,他从没见凤倾歌哭过,一时慌了神。
“秦朝旷,你一定要好好的。”她闷闷地说道,声音中还带着鼻音。
“奥,当然,我可是要成为容景的人!”那不可一世的声音让她噗嚇笑了,是啊,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他会成为异姓王,秦家昌盛数千年不倒。至于杨家,哼!珩朝以及后世各个朝代,都鄙视杨家!
全都不一样了……只是,秦朝旷一定要变强。她放开秦朝旷,直视他的目光,“秦朝旷,你为何而战斗?”
“唉,不是说了吗。本将军可是要成为……”
“说正经呢。”凤倾歌一把打在他后脑勺上。
秦朝旷捂着脑袋跳脚,“干嘛又打头。”
凤倾歌抱胸,目光犀利,又问了一遍。
秦朝旷托着下巴想了想,像是背词一样说着,“为天下百姓,为黎民苍生……”
凤倾歌一个手势打断了他,一声轻哼,夹带着无尽冷嘲。在秦朝旷不解的眼神中,转身,望向天上清冷的孤月。
那几乎能撕人心肺的场景在她脑中变换,如同荆棘长鞭打在心头,只稍稍一下,便有鲜血流出,止不住,也无需止住。“太假了,说的太假了!做作、虚伪,不说实话。”她猛然转身,“你为黎民苍生而战,你为何要为他们而战?你确定黎明苍生需要你?”
你被后世骂做孬种,你姐姐被骂了三千年!你该想办法改变这一切才对,而不是整那些虚的!
“为何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她语调平静,可话语间夹杂着的气势,却如铁骑突出刀枪鸣一般炸在他耳边。
“这天下,这江山,现在说这些话太早了,关注眼前的,才是最实在的。我所在乎的,只有我身边的人,我能保护的,也只有我身边的人。”
秦朝旷愣愣地看着她,不言不语。这番话实在太匪夷所思,可他觉得有道理。
凤倾歌拔出明涯刀,灌注通身恨与怒,一挥间,十几棵大树轰然倒下。
这刀,也劈破了黑夜。
凤倾歌怒视上空,瞎了眼的老天,你整天在上面和太阳肩并肩,怎么不下海和王八嘴对嘴呢?!
怨难消,恨难忘,意难平!
她望着秦朝旷,“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在这乱世能活着,能让亲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眼眸里燃着黑夜的火光,让秦朝旷移不开视线。
“所以,秦朝旷,你该知道你为何战斗了。”
秦朝旷懵懵懂懂地点头,心中反复咀嚼那话,为了身边之人战斗……那么,刚刚的眼泪,是不是为我而流呢?他想问,却没有问出来。
“这把枪曾经刺伤了你姐姐。”
秦朝旷惊得把它扔得很远,却被凤倾歌接住。
“所以,你要拿着这把枪,报仇!”
秦朝旷接过枪,摸索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凤倾歌能做的事,他也能做的!
“还有,”凤倾歌突然记起还有一件事,“不准娶那个姓沈的宝批丫头。”
唉,秦朝旷愣了一下,深感这凤倾歌的思维跳跃得厉害。
凤倾歌却是误会,以为秦朝旷舍不得,皱了皱眉,那丫头太他妈二了,不能帮衬就罢了,甚至还拖秦朝旷后退,搞得后宅不宁,秦朝旷的毒,也和她有关。
“秦朝旷,你记住,日后你娶妻,要好好待她。但前提是,她值得你爱。若那人拖你后腿,我第一个先去砍了她。”
“你说什么?什么沈家丫头?”他脸红了,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干嘛要?
这么说,他不喜欢她,是包办婚姻?凤倾歌明了,她就说秦朝旷眼光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那宝批竟然蠢到将加了毒药的饭菜喂给秦朝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