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安看着于诚离开了视线之中,她再也忍不住,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她很清楚,她只是想要发泄,发泄满心的无助,愤怒,自责和悔恨,她需要一个能够狠狠发泄的对象,而现在,那个人只能是于诚。
你能够随意撒娇,任性妄为的人,其实都是你最亲的人,所以你才会变得无理取闹。
正抽噎着,床头的抽屉里突然响起一阵震动,梁长安神色一动,赶紧去取过手机。
“我不是说过,没有事我们不要联系吗?你以为于煊宸是傻子吗?”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语气严肃,压低声音,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门的方向,担心于诚会听见。
对方那边却响起满不在乎的笑声,声音带着些张狂和无所谓。
“我听说,你流产了?谁干的?敢动于诚......”
郭绮的声音很大,梁长安不得已,皱皱眉头将音量调低一点,继续低声道,“这件事不用你管,你做好你的事,我做好我的事,其余的,没什么可谈的。”
“毕竟我们认识一场,我也挺遗憾的,不过还好啦,你还年轻,养养身体再要一个!”
郭绮难得安慰一次人,她声音里带上了些不自然,不过,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不过,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做到,只不过现在是敏感期,虽然都憋着不动,但是一旦查起来,绝对是地震级别是大地震的效果。你也别急,我时刻盯着呢,一有情况就会通知你,不过你也要尽快弄清楚梁家现在的资产状况。”
到底是世家出来的,郭绮一针见血,直奔主题。
梁长安点点头,一旦介入调查,那么梁家的家庭财产绝对是他的软肋,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梁家的下场越惨越好。
“嗯,这方面我会去弄的,还需要你在你父亲那边多加点儿劲儿,这件事怎么都不能压下去。”
“你放心,但是,于家那里......”
“于家和梁家,我都不会放过。你不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于煊宸那里邀功吗?”
梁长安说完就迅速的挂断了电话,这个号码是她新办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单独与郭绮联系的。
事实上,两个女人早在那次饮品店巧遇之后,就有了私下的交易,郭绮是想要确认于煊宸的心意,想让他对梁长安死心;而梁长安则是看中了郭家的势力,意图扳倒梁家。
第二天,于诚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发现梁长安已经不在床上,有隐隐的声音从楼下传过来,他连忙下楼,看见梁长安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新闻,表情很是平静。
他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坐下,她已经帮他将早饭端过来了,是煎蛋和吐司,还有牛奶,样式简单。
“安安,我下面要说的话,都是为你好,你不要多想,不管同意不同意,你都不要生气。”端起杯子,于诚想了想又放下,双眼里掩饰不住地忧愁。
梁长安正一边喝着补气血的汤一边瞄着电视屏幕,听见他说这话微微皱了一下眉,但还是扭过头去看向他。
于诚还没来得及洗漱过,短发看起来有些凌乱,眼睛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想来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我有个同学,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他也是个医生,主修心理。前一阵子去参加一个研讨会,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他的诊所就离咱们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于诚怕梁长安一开始就有抵触情绪,所以只好小心翼翼的措着词,一边用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也不敢错过。
“所以呢,你觉得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顺便叫他看看我也有没有精神病?”
梁长安放下手里的碗和汤匙,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直言不讳道,她的坦白让于诚一愣,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我只是怕你钻牛角尖......”
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很难不让他担心,看着她痛苦,于诚几乎整夜无法入睡。但他又很清楚,她就是这种别扭得性子,连平日都免不得胡思乱想,更何况是这个关头。
“我钻牛角尖?”梁长安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几分讽刺,几分酸涩划过心尖,“于震生和黎昕,我都不会放过,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给我的孩子报仇。”
她站起来径直上楼去换衣服,留下于诚一个人,他顿时没了心情。
等到于诚收拾妥当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梁长安也跟着下来了,忽然伸出手臂,从后面轻轻环住他。
于诚一愣,气息顿时凌乱,但他没转身,只是抬起手覆在她的手上,哑声道,“安安,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她将脸贴向他的背脊,不说话,许久才松开手,退后一步,强自微笑道,“好,等过了这一阵子。”
现在这段时间,注定兵荒马乱不得善终。
于家和黎家毕竟家大业大,又在本城扎根多年,出了这样的事,说绊倒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再加上又烦心梁长安的事,他简直焦头烂额。
晚上他被叫去孟宅,他一下班就给梁长安打电话,告诉她,他晚一点回去。
梁长安低声说好,直到夜幕降临,于诚也没回家,她一个人不想呆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拿上车钥匙就开车出去了,不想在酒吧碰到了辜圆。
于她来说,这个甚至还算不上熟悉的女人,是恩人,是朋友,也是可信赖的知己。梁长安永远也忘不了辜圆救过她一命,还挽救了她的孩子。
“这是怎么了?借酒消愁?”辜圆走进酒吧,径直走进吧台,她挽起袖子亲自上阵,自作主张调了两杯口味还算清淡的酒,递给梁长安一杯,辜圆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踢掉高跟鞋舒服的坐好。
“在家里闲的无聊,想出来喝一杯。”梁长安轻描淡写的告诉她,眉眼间的惨淡出卖了她的情绪。
“我会在本城待一段时间,知道你出院了,也没有时间去看你。不知道你的孩子已经没了?”辜圆看着酒杯中的淡金色液体,她垂下眼睫来,晃动手腕摇了几下,眉眼间竟和梁长安有几分相似。
梁长安一愣,从见到辜圆第一面,她就对她有莫名的亲切感,现在,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她倾诉,就好像知道无论她对她倾诉什么,她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梁长安的思绪有些混乱,连日来的不良情绪让她的叙述听起来并不是很连贯,她从自己的身世开始讲,一直讲到她对自己婚姻的怀疑和忧虑,讲到失去孩子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一开始还只是压抑着只是低泣,到后来,梁长安干脆放声大哭起来。辜圆也不劝她,就由着她哭,最多招招手叫人拿来纸抽,一张张递给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长安哭累了,抽抽噎噎的止住了,一双眼睛红透,抬起头来看向辜圆。
“哭完了?哭够了吗?还哭吗?”
辜圆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见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表情又可怜又可笑,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梁长安,这才缓缓开口道,“觉得谁都对不起你,觉得这个世界太黑暗了,觉得自己最委屈,觉得要是不把他们都弄死,这口气就死活咽不下去,对吧?”
梁长安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辜圆的话狠狠地戳中了她的心事,梁长安本来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辜圆看着她,嘴角一点点绽开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残酷和嘲讽。
“这个世界很残酷,比想象的还残酷,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一个,但其实比你痛苦的人大有人在。”
辜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惫,但还是慵懒的窝在沙发上,“起码我遇到的人里面,你不是最倒霉最无助的一个,你现在有属于你自己的家庭,有丈夫,虽然孩子流产,但养好身体还能再生。如果连你都绝望,我想我认识的那些人早就该去死一万遍了。梁长安,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清理一些问题,不然你这样下去,你整个人会完全崩溃,我不想见到那样的你。”
她的语气很诚恳,但也透着一股隐隐的严厉,这语气让梁长安想到多年前,母亲去世前,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不管怎么样,就算再难,也要好好活下去。
“你会帮我,是不是?就像在灾区,不会丢下我不管。”
梁长安擦擦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希望来,仰起头看向辜圆。
辜圆站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脸颊,似安慰又似怜惜道,“看见你第一面,我就想保护你,我不会看着你有事的,但是我也不会眼看着你自己往绝路上走。记住,凡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那样你的敌人还在活蹦乱跳,你却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