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季是漫长的,多情的。自从前次偶然的放晴之后,雨又连着下了好几天。
一个月的时间,因为整日下雨,长笙也只有好好待在屋里看看书,哪也没去,转眼就到了梅园的赏花会。
这花会是凉州的传统,凉州的冬季以梅花出名,许多人文墨客总爱在这个严寒的季节来凉州一睹寒梅的风采。随着凉州的富庶,朝廷便把这一行为当做一种习俗兴建了起来,来凉州赏梅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花会邀请了凉州有品阶的官员及其家中女眷,顾沉渊理所当然被列入其中。只是,长笙前世还在凉州时总是被顾长乐欺压,被顾夫人“藏”得好好的,根本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宴会。不过这一次,顾沉渊早已决定带她来,再加上家中前些日子顾夫人和顾长乐发生的事情,便对外称她两人染上了恶疾,不易外出,使得长笙有了这个机会。
到了花会当日,长笙早早的就起床梳洗。穿着一件桃色的丝绸半臂,搭着一条月华色的碎花马面裙,披了一件同色比甲,梳了一个流云鬓,一个浅色梅花簪子固定在上面,找到顾沉渊,出了府门,坐上马车朝梅园去了。
到了门口,顾沉渊和长笙一下马车,就看到壮观的梅园大门,刻着龙飞凤舞的“梅园”两字的牌匾高高挂在上面。门前熙熙攘攘的停满了各府的马车,早有侯着的的奴仆在前头带路,带着众人向里头走去。
过了垂花门,就到了铺陈绮席的花厅,各式各样的梅花夹杂着白雪傲然怒放,艳红的,玫红的,浅黄的,无疑给这一片雪白的冬季增添了几分色彩。凉州平时是忌讳男女接触的,但是这样的活动却又是毫不避讳,男女皆可以一起,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便可。园子里人头攒动,一会儿看看这一簇,一会儿又瞧瞧那一朵,好生热闹!
长笙虽也对这美丽的梅花是感兴趣的,但是看到这么多人,不免失去了兴致。她生来喜静,不喜欢闹闹嚷嚷的,也不想去跟那些人挤来挤去,便坐在一边安静的喝着茶,想等人散开些再去欣赏。
“呦!这不是顾府的二小姐吗?今天怎么有这个兴致来梅园赏花来了?”
突然,一阵尖锐的木音穿入了长笙的耳中。这人知道她,还故意上前搭话,话里加重“二小姐”两字,是想嘲讽她吗?长笙顿觉反感,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艳红的行装,头发高高的盘起,插着一个大大的步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妩媚的气息。她不是别人,正是前世害死长笙的女人,苏嫣。
长笙一看到她那张脸,前世痛苦的记忆就涌了上来,不过这异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前世她没有来过这个赏花会,出嫁前没有见过苏嫣,嫁到叶府后也是不问世事,并不知道这个苏嫣的身世。今日她出现在这里,定不是什么平凡之辈,只是,她既然有背景,后来为什么会甘愿先给叶青尘做妾呢?只怕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正是。”长笙毫不介意苏嫣对她身份的讽刺,借着机会问:“不知小姐是?”
苏嫣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以为她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意思,又听她问自己是何人,更是觉得她就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加得意,“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是谁。我可是户部尚书刘旭东的侄女。”
听着她的介绍,长笙觉得好笑。像刘尚书家那样的大家族,亲情还没有友情重要,更何况苏嫣只是他的侄女,刘府一个外嫁女的女儿,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哦,怪我太过孤陋寡闻,并不知道刘尚书有个侄女。”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自责自己不谙世事,实则是在说苏嫣一个侄女根本不值得他人记住。
苏嫣只沉浸在自己欺压了她人的喜悦之中,并没有体会到长笙话中的意味,“哼”了一声,坐到一旁吃起了点心。
长笙也不想再和她搭话,仍旧喝着茶,看着园里的景象。一个人影进去了长笙的视线。叶青尘也来了吗?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袍,快与雪色融为一体了,只是生的还算俊俏的脸庞显是更为突出,惹了不少小姐的回眸。只可惜,长笙在前世已看清他的为人,并不被他所吸引,慢慢收回了视线,别开了头。
叶青尘在院中漫无目的的逛着,在看到顾长笙时神色一顿,随即换上笑脸走了上去。
“这位便是顾府二小姐顾长笙吧?”叶青尘带着询问的口吻说到。
“嗯。”长笙只是淡淡的应了句,还没来得及多说,一直坐在旁边的苏嫣倒是十分开心的抢了话去,“你就是叶府的公子吧?我一直听姑父说你是个一表人才的好男儿,如今一件,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虚夸。”
叶青尘听到别人对他的赞美,心里很是高兴,一点也不介意苏嫣插话的行为,反而十分温柔的问道:“正是在下。不知小姐的姑父是何人,如此抬爱本人?”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苏嫣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种少女羞涩的神情,“小女子的姑父,是当朝户部尚书刘旭东。”
看到她一脸崇拜的样子,叶青尘心里一阵舒爽。又将话题转回了长笙身上,“在下听闻岳母和长乐近日被疾病缠身,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前去探望。今日见到二小姐就想问问她二人现今怎样了?”
岳母?长乐?叫的如此亲切,真觉得这件婚事是定下来了吗?长笙看着叶青尘那副关心的样子,顿觉厌恶,冷冷的开口:“夫人和姐姐已无大碍,只是大病初愈,身体抱恙,便没有来参加这赏花会。”
长笙又抬眼看了看叶青尘,发现他在和自己说话时眼睛总是若有若无的瞟向苏嫣,而苏嫣也在悄悄的回应着他。叶青尘看到那娇羞的模样,只怕早就把持不住了吧?恐怕两人早在这里就勾搭上了,才牵连出后来一连串的事情。
长笙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根本没有的灰尘,准备走开,“长笙在此就替夫人和姐姐谢过叶公子关心了。公子慢慢赏着,长笙失陪了。”
梅园里头大的很,长笙走到一棵相对人较少的梅树下,抬头看着那些开在雪里的小花,没有一点畏惧寒冬的样式,开的那么娇艳,那么美丽,果真傲骨啊!长笙也是女子,也有少女情怀,抬手摘了一朵,放在手心里,看着花瓣上的雪因为体温而慢慢融化,不禁笑出了声。
“一个人呆呆的盯着花看了许久,偷偷摘了一朵,还自己笑出声了。真是个傻丫头。”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笙回头往四周看,并没有看见人。
“一定是个傻丫头。”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树上飘了下来,“在这呢!”
长笙一转身,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这个男子有些一双极好看的凤眸,此时紧盯着长笙,充满了笑意,“这么盯着我看,被我帅到了?”
长笙正在感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男子,被他一句不正经的话拉回了现实。长笙轻嗤了一声,转身走开。
那男子看着径直往前走头都没回的女子,唇角不知不觉的勾起,这女子不会真是傻的吧?正常人见到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