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莫言凉看容止手顿住，挑眉，“我还没吃饱。”
“这敌人都打上门了，你还有心情吃？”容止搅了搅碗里的粥，瞥了他一眼。
不过还是乖乖的听话，喂他喝粥。她知道，席家不是平常的地方，欧尚民就是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失态也不敢带人来席家。
老爷子不计较，说的好了是拜访，说不好，老爷子直接能告他一个私闯民宅。
相通这些，容止也就不把这事儿当个事儿了，继续喂面前的大龄婴儿喝粥，正好，一碗粥见底，她听见了欧尚民的声音。
“贤侄跟侄媳妇儿刚吃饭？叔叔不打扰你们吧。”
席莫言凉嘴一勾，老狐狸你跟我装，我不奉陪多不好。他拿餐巾擦擦嘴，站起来，“打扰倒说不上，叔叔吃了没？要不坐下吃点儿。只是叔叔多年没来过席家，这早饭恐怕不合你的胃口了吧。”
这话听起来是寻常，可有心人一听就知道这话啥味儿，你多年不来我家，难道一来就是为了找事儿？
“呵呵。”欧尚民讪笑，席莫言凉这话他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他脸上堆笑，“言凉真是会开玩笑，叔叔这些年忙，来的不勤。可席家的早饭味道，我还是很怀念的。只是今天……不太合适。”
“哦？”席莫言凉皱眉，“不合适？怎么欧叔叔今天是有急事儿？一顿早饭都容不下？”
容止在一旁听得心里直笑，人家儿子在你家，你说人家这事儿急不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欧尚民也不在装糊涂，他为难地叹了一声，“唉，不怕你笑话，皓临那小子前几天因为点儿小事儿，跟我吵了架。可你说父子俩哪有隔夜仇的，我也没当回事儿，谁知这孩子不懂事儿，竟然偷偷跑到这儿。”
这一句话是说，他们父子吵架家丑不可外扬，可儿子不懂事儿，跑到你们这个外人家里来，我过来把他带回去。
席莫言凉听罢，嘲讽一笑，一双墨黑的眼睛看着欧尚民，直把欧尚民看得不自在，他才开口，“小事儿？我倒想问问欧叔叔，什么小事儿，竟然逼得他跳楼，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
“什么？皓临受伤了？”欧尚民大惊，声音很是紧张。
“哼。”席莫言凉冷哼，扭头不去看他，厅里一下子有些安静，容止看看席莫言凉又看了看面色真的不好看的欧尚民，想了想，慢慢地开口，“皓临皮外伤倒是不多，只是内伤严重，身上骨折了好几处，短时间内恐怕不能走路。”
“有那么严重？”欧尚民心一紧，脱口而出。
席莫言凉听罢又是冷哼，“怎么？欧叔叔是不信？还是嫌他伤的轻？”
欧尚民张了张嘴想辩解，却无话可说，是他把皓临困在别墅里，这孩子才跳楼的。别墅的二楼，那可不低啊，内伤严重，还骨折……
席莫言凉扫了一眼欧尚民的模样，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话说的毫不客气，“欧叔叔这么些年不让皓临跟席家联系，我们也就不给他找麻烦，从来没有跟他联系过。也就是现在，皓临大了，要认识一下圈子里的人，我这才插手带他出去几回，见见人，没想到……”
没想到，你竟然把人给逼得跳楼了。
欧尚民听到这儿，简直有口难言，皓临这次跳楼跟你席少爷带皓临出去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之所以有这桩子事儿不都是你们席家跟越家逼得。
若不是因为越家的示好，以及皓临说的那些话，他怎么会把他儿子锁在别墅，逼他跳楼。
可这些话，他们都晓得，他却不能说，毕竟现在不是时候。
席莫言凉的话点到为止，看欧尚民有口难言，不说话，就接着说:“容止也说了，皓临这回伤的不清，得在席家养一段儿时间。”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欧尚民过来就是不想让儿子待在席家，留在席家，恐怕这一留，儿子就再也不是他的了，想着，他说，“皓临病着，住这儿多麻烦你们，还是我把他带回去吧。”
“麻烦？”席莫言凉一笑，直视这欧尚民，语气轻巧，“欧叔叔不会忘了，皓临十一岁之前都是在哪儿住吧？自家孩子，席家从不怕麻烦。而且，皓临骨头伤着了，不能挪动，欧叔叔不信的话，可以去后边儿看看，正好，我爸爸跟爷爷都在。”
一句话算是把欧尚民要接儿子回家的愿望打碎，自家孩子？皓临身体里有一半越家的血脉，越家跟席家亲如一家，自然算是席家孩子。
而且……他在席莫言凉面前，可以用长辈的身份压他一下，可是在席老爷子和那个人面前……
他，没有胜算。只是，他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想着，他开口，“可皓临大了，住这儿……”
“住这儿怎么了？就住这儿，我看哪个不服！”一道气势如洪钟的声音想起。
欧尚民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席老爷子一身白色圆领练舞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扶着他的那个人……
不是他……不想见到的那个。
席老爷子被老林扶着走出来，手里的拐杖打在木地板上，发出厚重的声音。厅里静得很，欧尚民感觉到一阵压迫。
这种压迫，已经有十年，他没有体会过。
老爷子走过来，像没看见欧尚民一样，笑眯眯地走到孙媳妇身边，和蔼可亲地说:“吃过饭了？”
容止看着在她面前与刚才的霸气霸道完全不一样的老者，乖巧的点点头，“吃过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抚了抚自己颇有仙气的胡子，“吃过饭，快去上班吧，有什么事儿要记得往家里打电话。”
这种话老爷子基本每天都会提醒，孙媳妇不在眼前，他还是有些担心曾孙子，不过好在大孙子往小七身边儿安排了人。
容止上前扶着老爷子，让他坐下，才乖巧的点头，“那我们就去上班了，晚上回来陪您下棋。”
“好好。”孙媳妇有耐心，下棋又是个好手，围棋下的滴水不漏，几天下来，他越来越喜欢跟孙媳妇儿下棋。
不过老爷子是高兴了，可有人不高兴，想着这几天，媳妇儿天天被老爷子叫去下棋，席莫言凉就不爽。张口打破人家爷孙友好相处的一幕。
“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席莫言凉冲容止说道，老爷子看孙子别扭的模样，笑得更是畅快。
好小子，这点儿醋都吃，那以后有了孩子，小七的心被孩子占据一半儿，你不得天天吃醋？
容止看时间确实有点儿紧张了，忙冲老爷子点头，任席莫言凉带着她出门。门口丹花已经拿着她的包和言凉的包站在门口。
外面天寒风紧，年轻的小姑娘脸冻的红扑扑的，容止不忍看人家受苦，更何况一段时间下来，她对丹花和琼念已经很有好感了，就拍了拍她冻的发红的手，“快进去暖和暖和，以后别站在门口了。”
丹花点了点头，稳重地说:“是，夫人。”
答应的是好，可那次听话了？容止无奈的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等走出席家，她才跟席莫言凉说:“云姨眼光好，丹花跟琼念果然是好的。”
席莫言凉点头，其实他见那两个小姑娘很少，只是今天看她们一个稳重，一个机灵，倒是不错。
而主要是忠心，知道自己的分量。这个世上有太多不知轻重，太高看自己的人，就像屋里的哪位。
屋里人一下子走尽，只剩下老爷子，林叔，还有站着的欧尚民。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低头站着的欧尚民，随意地说:“坐吧。”
欧尚民抬头看老爷子，看他有神而具有震慑的眼睛，忙错开视线，坐了下来。
厅了很安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厅外沙沙扫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老爷子以前对欧尚民印象还不错，他儿子的朋友，人谦逊，能力也不错，只是……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人心不足蛇吞象，设计熏玲，离间老大夫妻，让他们一家人过的不像一家人。
他活一世，知道人对权利的向往，知道人欲望的可怕。他知道为了这两样，人，一个男人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只是……
这个男人，让他恶心，他并不想跟他多扯，“欧尚民，看在你跟廷北相识一场的份上，今天我不跟你绕圈子，我就给你直说了。”
老爷子说着看欧尚民脸色越来越难看，淡淡地接着说:“皓临，十几年前越家对不住他，我那妹妹走的时候，把这事儿托给了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让皓临，认、祖、归、宗。”
老爷子说的最后四个人尤其的重，欧尚民听了心里慌乱，可还是有理智在的，“老爷子，您不能这样，您疼皓临，这是那孩子的福气，可他怎么说也是我欧家的孩子，是欧家唯一的血脉了。”
这话说给别人听，别人还能理解理解，可是放在席老爷子这儿，完全不管用，“哼，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席老爷子冷哼，多年的官威让他充满了气势，这个时候虽然外露不多，可依旧是让欧尚民心里打颤。
席老爷子看欧尚民不再说话，沉吟了一下说:“要不那样，我给你出个条件你听听，也让我看看你对皓临这件事的诚意。如果你答应，你就带皓临走，如果你不答应……皓临是在席家住几天，还是更久，可就说不准了。”
“什么条件？”欧尚民心里直打鼓，问了出来。
席老爷子一双眼睛盯着欧尚民，半晌说道:“我要你告诉我，当年满月酒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满月酒吧？
欧尚民这下子浑身发冷。
席老爷子这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这样问。
二十五年前，满月酒吧他与越家大小姐春风一度，有了欧皓临，可天知道，哪天的越家大小姐只是个意外。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席家少夫人，莫笑妍！
可这些话，他心里清楚，心知肚明，却不能说一个字……因为他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