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肃登时明白:“此事让朝廷来办,其破坏力不亚于金人。”便问道:“那该如何是好?”燕青拍了拍胸脯道:“这事就包在燕某身上了,只要略加煽风点火,就能让百姓撤离,投城内或邻近城池的亲戚去。”邓肃道:“事不宜迟,还请燕兄即刻准备!”燕青点点头,转身就出了李府。徐晟心道:“此刻城门已关,燕叔叔如何出城?”随即转念一想:“燕叔叔不是会轻功么,如何拦得住他?可是,郊外的百姓若是想投城中的亲戚,却如何进得来?”不禁又犯难了起来。
燕青出了院门,却和急急忙忙往回赶的李纲撞了个满怀。见他脸上的愁云比去时更多,也不便多问,匆匆离去。
李纲回到家中,邓肃问道:“却是何事让圣上如此紧急?”李纲回道:“朝廷也知道了金人要过河,已将梁方平治罪,派人捉拿。朝廷的探子还带来了金兵的数量,斡离不的军队是三万余人,加上郭药师投敌的‘常胜军’,一共有八万之众。”文菁听到这个数量,却是有喜有忧:“喜的是金兵仅仅八万,从北方一路至此,纵是金人再骁勇善战,那也犯了孤军深入的大忌;忧的是八万军队在宋境内所向披靡,一路几乎未受抵抗,那真正证明了宋军上到将帅,下到士兵,都已经懦弱到了骨子里,就凭这样的状况,别说八万,就是八千都无法抵挡。”
邓肃又问道:“那圣上是什么态度?”李纲道:“圣上听说金兵过河,起初也是担心惧怕。此时,我上奏告诉皇上,都城的禁军足足有十万余人,若是再加紧招募壮士,军队可以到十几万;此外,西北名将种师道、种师中兄弟,山西名将姚古、姚平仲父子,海州名将张叔夜都在各地纷纷响应勤王号召,大军已经上路。就算金兵今晚兵临城下,只要坚守十日左右,勤王大军抵达之时可不是金兵想不想退,而是能不能退的问题了。圣上在我和李若水等人的劝说下,终于表态写下诏书:朕以金国背盟,药师叛变,侵略边境城镇,劫掠官吏平民,虽在即位之初,怎敢忘记托付重任。是非获己,出师有名,已告诫三军,亲自出兵讨伐。朕欲效仿祖上真宗临幸澶渊之事,御驾亲征,各位竭力辅佐,以振六师士气。”听到这话,邓肃兴奋地一拳打在桌上,大声道:“如今之势,倒不必圣上到北方御驾亲征,只需留守汴京,金狗自然无计可施!”却见李纲依旧愁眉不展,便问道:“有何不妥?”
李纲摇摇头,道:“却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圣上写诏书时,明显底气不足。只怕在经过李邦彦、白时中之徒一阵鼓动,明天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完这话,邓肃却是不再有任何欣喜了。
李纲又苦笑道:“另外一件事,却不知是该喜还是忧。”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未等李邦彦上奏,却是传来了太学生聚集宫外,要求面圣的消息。正当为他们担忧时,皇上却允了他们的要求。进来时,却是陈东、陈康伯等人带着几个秀才模样的百姓,呈上一卷书,言辞恳切道:‘国难当头,请求陛下诛六贼以正人心。’”徐、文二人暗想:“来时的路上便看到太学生在游说百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跑到了宫里去了。”
“新皇上位后,原来的重臣蔡京就已经不再上朝了,蔡氏一门由蔡攸全权负责。他们一党听到‘六贼’这样的称呼,自然是气急败坏,李邦彦早就下跪道:‘陛下,莫听这些妖言。’梁师成更是喝骂道:‘你们这几个太学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此污蔑下官!’本以为皇上会像以前的太上皇一样,对任何说蔡京等人不好的话便完全听不进去,未料皇上令道:‘王黼败坏纲纪,证据确凿,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籍没抄家,财物全部充公!’蔡攸等人一听,完全吓坏了,下跪请求圣上。天子却道:‘王黼不来上朝,朕已查明他已弃家在逃,定是心中惧怕。’又令发下海捕文书捉拿。
邓肃奇道:“新皇敢做敢为,实乃比太上皇贤明,伯纪何忧之有?”
李纲又是接连摇头,好一会儿,才讲述道:“发落完毕之后,内侍宣布改日再议。皇上却是教我和李邦彦留下,问道:‘两位爱卿认为,六贼该不该诛杀?’李邦彦一直是蔡氏一门的死对头,自然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他们的许多过错,我心下寻思:‘六贼虽然可恶,但新皇登基,更重要的是安定人心,对于这帮奸臣只能慢慢去除,一下子连根拔掉只怕会搞得人心惶惶。’只能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时,听得身后一声音道:‘伯纪大人平日里不是最痛恨这些奸贼么,如今圣上圣明,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之时,怎么反而一言不发了?’转身一看,却是太子太傅耿南仲。正想着如何劝说陛下不要心急,少主却表现出了少有的果敢和决绝,坚定道:‘想我当太子时,蔡京便处处过意不去,想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蔡氏一门一日不除,朕便一日难安!’
邓肃惑然开朗道:“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其中,别说庶民了,就连太子都长期遭到六贼的压迫。惩治六贼,虽然于庙堂会带来不安,于江湖却是很大的利好。”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连赵桓登上皇位的那天,都是在蔡攸指使的“威逼利诱”下进行的。似乎是皇帝还没当,就给了赵桓一个下马威。这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上位之后就盼着有人能够弹劾蔡京一党。或许是朝中大臣已经习惯了蔡家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时间竟然无人上表。然而,就如那千里之堤中的蚁穴一样,民间的声音终于爆发了,他等这一刻仅仅用了五天。
在处理蔡氏一党的问题上,赵桓已经仔细和师父耿南仲商议过。蔡家目前还是不敢动的,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王黼是现今他们一党中官职最小的,正好从他下手。于是,他屡屡在下午召集大臣议事,却又不叫上王黼,就等着办他的机会。在赵桓看来,蔡氏一党已经走向了末路,剩下的只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惩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