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清到了辰近前俯下身子,说道:“恐怕若再晚上片刻,便没得救了。”
颖听了此言,立时跪倒在地,哀求道:“求前辈救救他吧。”说罢,便要磕头,却不知哪来一股柔若春风的力道,轻轻阻住了她下拜之势。
雨清笑道:“小姑娘你如此俊俏,倒真像极了我那徒儿。”说着,自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来喂辰吃下了。
颖两眼直直看着辰,却也没在意雨清话语,只见辰双目含笑看着自己,脸上肌肉颤抖,混沌的眼中尽是绵绵情意,他嘴唇微动,欲说什么,却挣扎一下,昏死过去。颖见状心里一沉,只觉胸中窒闷,两眼昏花,再也没有半分力气,身子软软向辰身上趴倒下去。
雨清将颖扶起,笑道:“小姑娘,你不要惊慌,过得片刻他醒来了便会无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颖见识了他的广大神通,对他说话也全不加怀疑,放下心来,眼泪却禁不住滚滚而下,她方才担惊受怕到了极致,是以昏厥,她拂袖擦擦眼泪,说道:“我叫颖,多谢前辈救了他,血煞真也可怕,怎么也打不死,这却是什么怪物了?”
雨清叹口气说道:“唉,他哪里是什么怪物了?他变成这样却全是我的害得。”
颖惊讶道:“怎么是你害的了?”
雨清摇头道:“颖小姑娘,我见了你,也说不得为什么,便觉跟你甚是投缘,说与你听了倒也无妨。唉,屈指算来,这该是六十六年前的事了……当时江湖中……”
颖惊诧莫名,打断他的话道:“前辈,你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年纪,却……却又怎么是六十六年前的事了?”她说话时,低头向辰看一眼,见他伤口已不再流血,而胸口起伏,呼吸竟已平稳,便似睡着了一般。
雨清说道:“这事还是要从那一年说起了,那些年江湖中人为了争夺一部武功奇书,打来闹去的,没完没了,再那般下去,莫说江湖动荡不安,恐怕这个天下也要给闹得翻了。唉,当时不知有多少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只为了一本书当真也不值。可是机缘巧合,这本书却无意间落到了我的手中。”他说到此,想起遥远的往事,便不由停顿一下。
颖惊道:“你得到了这部书可要赶紧躲了起来,要不然那些人岂不是要找你去抢了。”
雨清笑道:“呵呵,我却偏偏不躲起来,而是将得到此书之事放出风去,教那些想要这本书之人都来找我,你却知道为何?”
颖寻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前辈武功出神入化,便如是神仙一般,当然不怕他们去找你了,他们打不过你,便都死了心了,以后也不用打来打去的,江湖也就太平了。”
雨清奇道:“咦……你这小姑娘真也机灵,竟猜对了大半。我的确是为了要他们都来找我已令江湖太平,但我当时武功平平,跟如今远不能比,就算是我当时有了如今武功,能躲得了众多江湖中人的明刀又怎能躲得过那么多的暗中手段?”
颖摇头道:“我只听说江湖中人重义气讲侠义,却原来也有暗使手段之人。”
雨清轻叹一口气道:“江湖险恶,人人都会说义气道侠义,但人心叵测,阴险狡诈之人往往也是一副善良面孔,却有谁能看透人心?那时,江湖中人都知道我得了那本书,却只有空自着急,谁也没有办法,我找了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严严实实的躲藏起来,那些人又找了很长时间,才算死了这份心,江湖才算渐渐平静下来。唉,就算有人得到了这书又怎么样?那里面武功又有谁能练得?但是最终谁也得不到,人们才会心安理得。”
颖喜道:“前辈真也聪明的很,可是此举却也很是凶险,万一你藏不稳妥,让他们找到了,岂不是给自己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雨清说道:“呵呵,你可知我躲到了哪里?我正是躲到了这白圣山上的断肠崖中。”
颖想起深不见底的断肠崖来,便觉一股冷气又自背脊处升了起来,她不禁打个激灵,道:“你却怎么到了那断肠崖了,那里可真危险的很啊。”
雨清道:“那日我到了白圣山下,正遇到血煞,那时他正被仇人追杀,我们同命相怜,便一同往这山上来了,我们到了断肠崖上,血煞带着我顺着山崖滑下去,到了山崖中部一个巨大石洞内,那石洞是他一次落下山崖时无意间得知的,人们又怎能想到,这冷气森森的断肠崖中还有这样一个石洞。”
雨清语调平缓虽是轻描淡写,颖却听得心惊动魄。只凭空想想他们顺着山崖滑下得情景,便不禁寒毛倒竖。
雨清继续说道:“从此,我们隐居在石洞里,白日便在石洞里下棋、习练那书中武功,夜间便到白圣教中去找来次日的食物,也倒算得是无忧无虑。只是时间久了,却不再如此。”
颖听得入神,瞪着亮晶晶的两眼,不吭一声,雨清顿一顿,继而说道:“我按照书中记载,循序渐进,一年以后,已习得那书中五部分法门,而血煞悟性不高,苦苦练了一年,却一无所获,眼见得我武功越来越高,那时我自石洞跃上几百丈高的山崖去已毫不费力,而血煞却依旧还吃力的很。”
颖惊道:“你跃上几百丈高的山崖也毫不费力,岂不成了神仙?”
雨清叹道:“也难怪江湖中人对这本书趋之若鹜,我自得了这本书以后便对它爱不释手,武功渐进了,更如着了魔一般的想尽快将其中法门尽数学会了,那一阵我跟血煞专心钻研武功,我们一同习练,他却怎么也不得法,竟是白白耗费了两年时光,而那时,我早已将其中法门习练得全了。”
颖说道:“前辈聪明的很,便练得快,血煞太也愚笨莫说是两年恐怕便是用上十年也练不成的。”他痛恨血煞伤了辰,是以如此说。
雨清说道:“血煞这人倒也算不得愚笨,但也不知为何,却总是习练不成。到得第三年时,我便离开了那石洞,临行时将那本书的一部分练功法门留给了他。那时江湖已平静了许多,但我那时已然厌倦了江湖生活,我便四处游山玩水,精研琴艺书法,倒也逍遥自在,又过了两年,我怀念跟血煞一起下棋练功的时光,便又回到了白圣山来,却见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颖说道:“是血煞伤人了吗?”
雨清说道:“颖,你可真机灵的很,竟跟我那徒儿一样聪明,只是她虽然聪明伶俐,却也只能练成一部分,唉,这到底是何原因,我却捉摸不透。”他将话题岔开一瞬,随即便转了回来,说道:“那日我上了山来,正遇见白圣山上众人焚烧被血煞咬伤了的教人。我找了他们圣主详细询问才得知是山中出了一只怪物,那怪物只在夜间出没,见人就咬,莫说人拳脚加在他身上全无用处,就连刀剑砍在他身上他也似不痛不痒一般。而被那怪物咬伤之人,初时全身僵麻没有力气,过得一个多时辰便重又回复力气,却也迷失了本性,变成了那怪物一类,到处咬人。”
颖惊道:“辰被血煞咬伤了,他……他……”她脸色变得煞白,妙目含泪,已然说不下去。
雨清笑道:“原来他叫辰啊,他倒是有福气的很。呵呵,我都说过他没事了,你不要再惊慌了,我已给他服了药,等他醒来便跟常人无异,不会变成怪物的,我若再晚来一刻,他便没得救了。”
颖破涕为笑,道:“你若再晚来一会,我的脖子都要被血煞咬断了。”
雨清道:“唉,这却全是我的错,只怪我明知他练不成还将那部分练功法门留给了他,他练功不得法,却又强行习练,竟入了魔道,变成了见不得阳光只能于夜间出没的不生不死的怪物。那夜我找到了他,将他制住,却不忍心杀他,若不是他带我到断肠崖中,我又怎能逃得了江湖人众的追杀,我这条命,却是他救得。”
颖说道:“就算他不带你到那石洞中,你找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藏了起来,也未必有人能找到你,他这可算不得救了你。”
雨清叹口气道:“我让他立下誓言,从此不得再伤害一人,若违背了誓言,我便不再饶他。”
颖摇头道:“你太信任他了,他却违背了誓言了。”
雨清说道:“这可不是他头一次违背誓言,此次可是第三次了,我又怎忍心杀他?前两次我都已饶过了他,这也不能全怪他,错之根源却全在我,唉……他已然成了嗜血如命的畜生!他此次再犯想来必定是以为我此时已不再人间了,岂知我自习练了那些武功后,已然逃出天命,长生不老了。”
此时,却听辰轻叫一声,已醒转过来。
颖不胜惊喜,轻轻扶起辰,欢喜道:“你可醒了。”
辰笑道:“在这荒郊野岭睡上一觉倒也舒服的很。多谢前辈相救。”他一经转醒,说话竟中气十足,说完话,便已站起身来。
雨清说道:“翎翔是你何人?”
辰诧异道:“晚辈并不识得此人。”话音刚落,却觉一股匪夷所思的极大力道向自己面门袭来,他来不及多想,双掌灌足了十成功力齐齐拍出,同时身子迅速向后飘出去。而辰双掌打出后徒觉向自己袭来的强大力道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双掌打出的集平生精华的力道也已如石沉大海般不知去了哪里。他身子向后飞出尚不足一丈,后背却似撞在一张柔韧之极的巨网之上,他大惊失色,身子却被一股强大的气息托了起来,他身子只被拖着拔高了三丈,方才落下,他吃惊之下,脚下却也站得稳妥。
落地时,辰已面色惨白。而雨清,神色淡然,自始至终,只是微笑站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