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全身力气去奔跑,结果还是跌得很痛。”
牧沙这样说着,咬着烟嘴咧嘴笑。其实这个时候她可以不笑,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她越是笑,余昕就越难受。虽然他知道她不是强颜欢笑,也不是因为别的。就好像人喜极而涕一样。
“对不起。”她忽然说。他莫名的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道歉。
“对不起。”她不笑了,扔掉烟头重新点上一支,吐出烟雾,“其实我知道那年你离开时的苦,阿顺也告诉了我你离开以后都做了什么。监视你的人把你每一天的动向都录了下来给余叔,阿顺有次找片无意中翻了出来。我有次因为醉酒骂你,他忍不住跟我说了。”
她转身,向着悬崖而坐,双脚悬在外面,垂着头:“嘴上因为赌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你身上,但我不恨你。所以很抱歉,总是只看到自己的痛楚忽视你的一切。”
余昕伸手将她从石椅上抱下来,坐下,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扔掉她嘴上的香烟,亲吻她的额头,拥在怀里。
只是这样安静的抱着。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十指相扣。
太阳渐渐落下了山头,天空只剩一片红霞,映得山涧的潭水也红红的。
下了山,余昕驾车到了回家必经的山脚,停下车对牧沙说:“飘一把?”她推开车门,蹲在路边狠狠地抽烟。一根烟见底,她扔了烟头用脚拈灭上了车,坐在驾驶座。
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把音乐声拧到底……
“吱——”
“吱——”
“吱——”
虽然天已经擦黑,一道道黑色的胶印在公路上依然醒目显眼。从山脚到山顶,再从山顶到山脚。一直进入市区,牧沙才减缓车速。到了路口,她一拐方向盘,没走回家的路。
“我们去吃农家乐吧。”
余昕没有意见。
牧沙点了很多菜,把大圆桌摆得满满的。她每一种菜都尝了一口,然后开始喝酒。
“老板娘,再来一壶。”
这家农家乐有很好喝的女儿红,每次来她都很谗,今天,这是她要的第三壶了。
“牧沙啊,今天喝这么多?不怕被人占了便宜去啊?”老板娘开着玩笑拿眼瞟余昕。他没有喝酒,很清醒地喝茶。
这算借酒消愁吗?
喝着酒,她笑了。
“昕,看,是新月。”她撑着下巴,抬头望天,捏着酒杯指着月亮。余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弯弯的新月,窄窄的,很清新的亮。它会慢慢的圆,再慢慢的缺。圆了是美满,缺了呢?变成孤单?
慢慢的,她开始抹泪。可不管她怎么抹,都抹不干滚落的泪珠。她哽咽着说:“好讨厌的眼泪,明明已经不哭了的。”
他起身,坐到她身旁,摸摸她的头,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想哭就哭,才是沙沙的性格,对吧?”
“嗯。”她用力点头,用力回答。回答完了,她放声大哭:“我不要做大人,我不想长大啊——好多好讨厌的责任,好多好烦人的关系,还有好多好多让人无奈的东西。撑得我好累——”
“累咱就不撑。扔了好不好?”余昕哄着她,挑着眉,呼气。
“不好。”她哭得眼泪鼻涕混作一团,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接着她又说:“姐以后再也不找小男朋友了,一点也靠不住。”
“找老的?”
“也不要。”
“为什么?”
“比我死得早,我后半辈子会很孤单。”
余昕的嘴角只剩了抽搐。不过她总算是哭出来了,不然老这么憋着,他真的很担心。
哭声渐渐小了,哭泣渐渐变成了抽泣,最后除了浓浓的鼻音,她终于没事了。
“其实,错的人是我。不是方吉。”她搓着鼻涕,“如果我坦白一点,直接一点。有什么说什么,该是怎么就告诉他什么,或许,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什么都说出来,不是你的作风。你也做不到。”余昕很没给面子。她白他一眼,“是,我承认我做不到。尽管我每次都想着要去做,最后还是半途而废。好几次只是想到的时候做了,可……”
“难以驯服。”余昕做了评论,牧沙说,“那是驯养员不好,不是我不好。”
“是,我同意你的说法。所以分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怎么觉得你很盼望着我跟方吉分呢?”
“当然,因为我想睡你。”
牧沙捏着他腰上的肉使劲掐,“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引开我的注意力,可也没你这样安慰的。”
“那我直说?走,我们去睡吧。”余昕牵着她的手作势要走,她叫来老板娘:“老板娘,打包!”
“去哪儿?”她一喊,余昕反倒不知道她想去什么地方了。
“找地方睡觉!”她拧着老板娘打包好的菜,又装了几壶酒放在后备箱里对余昕说。
她驾车开往“末日净土”,余晓,叶子,左小桑,司马水还有李旭都在店里坐着。一见牧沙进来,左小桑第一个迎了上去:“沙沙……”
“乖!”牧沙亲亲她的脸,她捂着鼻子:“好大的酒气……”
“拼桌拼桌!”牧沙招呼着,除了李旭,几个人麻利的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随后进来的余昕提着一大包的餐盒放在桌子上。等他出去拿酒时,余晓他们已经把餐盒都摆好了。
叶子吮了下拇指上的菜汤:“我说,你真行啊。我们在家担心得要死,你跑农家乐去喝酒?”
“这不是带回来了嘛……”牧沙耍着赖,叶子捏捏她的脸颊,放过了她。
“来,先干一杯。女儿红啊,我好久没喝了。”余晓端起杯子,几个人齐举杯。
左小桑举手:“我先说。喝了这杯酒,我们以后永远要快快乐乐的生活。”
叶子第二:“所有的悲伤烦恼在这杯酒后滚蛋!”
司马水:“去他吗的岁月,全是悲催的玩意。”
余晓痞笑:“在这个YD的年代,做YD的事情,当一个YD的人,成就一切的YD。”
牧沙拿筷子敲他:“你就是最YD的人。”
余昕拍拍李旭的背,举杯:“喝吧,废话多了累啊。”
无论是哭还是笑,无论是顺利还是坎坷,我们都生存在这个世上。只要活着我们就躲不了。为了生存,我们会做很多不情愿的事情,但只要我们笑着去面对,即便是哭了,也不过是像吃了芥末一样,暂时辣得呛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