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藏楼的顶楼也没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归藏楼从下往上每一层都比前一层的空间窄。到了五楼,书架之间的空隙仅仅只能容下一人。刘暮蝉身形普通,在书架之间还能自如走动,但是辛龙体型庞大,走来走去不免弄出很大动静。
刘暮蝉见五楼和其它楼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心想这归藏楼乃是万壑山庄腹地,自己奉了汪直的命令来探查万壑山庄谋反的证据,没理由在归藏楼内找不到一丝线索。
刘暮蝉站在一个书架旁边苦思冥想,这时辛龙正好也靠近此处。辛龙找到现在,心中烦躁,脚步未免快了一点,不小心撞到一排书架,书架缓缓倒向刘暮蝉。
刘暮蝉怒道:“你怎么做事的!”手指一伸,想将书架拨回。可是这根右手食指在伏击李梦涯时已经被指剑刺伤,此时他正在思虑归藏楼内的线索,无意中就用这根受伤手指去戳书架横木,甫一碰到横木,指尖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这时无论武功如何高强,总难抗拒人体天生的条件反射。刘暮蝉手指一缩,再伸出左手时,这排书架顶端已经和另一排书架相撞,一时间十几排书架就像骨牌一样倾斜着倒向一边。
那一边,正是辛虎把风的地方。
刘暮蝉瞥见辛虎心不在焉,大怒道:“赶快抵住书架!”
辛虎一看,一排书架哗啦啦向自己身上倒来,想也不想就一掌推出,整个书架又向着刘暮蝉身上倒去。刘暮蝉心中恚怒,以为辛虎故意捉弄自己,左手稳住身边书架,立刻腾出手来,一记惊神指发出,从纷纷落下的书籍之间射向辛虎。
辛龙无意中撞歪了书架,倒向刘暮蝉,心中本来十分歉意。可没想到刘暮蝉似乎并不想立刻稳住书架,反而让十几排书架一起倒向辛虎。辛龙顿时怒火中烧,心知自己兄弟二人刚才为保李梦涯性命时已经得罪这个西厂太监。现在刘暮蝉借着自己的不慎,有意无意中将事情闹大,似乎想戏弄一下辛虎,让他两兄弟难堪。辛虎猝然遇到这种情况,出手未免有些不知轻重。可是刘暮蝉站在书架中央,举起左手射出惊神指却是故意为之。辛龙惊呼道:“二弟小心!”
辛虎视线被下坠的书籍阻挡,看不清刘暮蝉在做什么,只以为辛龙在提醒自己书架倒塌,便回答道:“应该是你们小心查找才对、、、”
一句话未说完,突然觉得心口发凉,竟然中了一记惊神指!这个位置刚才在伏击李梦涯时已经被指剑刺伤,此时伤上加伤,伤的更加严重。好在刘暮蝉离窗户边上还远,只不过有三分功力透进辛虎的心脉,才没有刺中心脏。其实刘暮蝉的指风不是剑气,如果辛虎早有防备,挥掌反击,也不会受伤。但是现在辛虎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立刻捂住心口蹲下。刘暮蝉也没想到辛虎居然不知闪躲、不知阻挡,硬吃了自己一记指劲,心中也是略感抱歉。他伸手将倒回来的书架稳住,便要上前查看辛虎的伤势。可书架一旦稳定下来,书籍差不多全部落地,辛龙已经清楚看见辛虎受伤。辛家兄弟手足情深,怎能容许外人暗算?
辛龙也不发话,隔着书架就发出一掌。他有心惩戒刘暮蝉刚刚出手偷袭辛虎,这一掌打的毫无声息。刘暮蝉知道辛龙就在身边,但是自己心有歉意,注意力都集中在辛虎身上,万料不到辛龙会在此时对自己出手。辛龙掌力逼近刘暮蝉身体时,刘暮蝉才察觉出一丝异样,连忙点出左手食指,硬生生接了辛龙一掌。这么一来,刘暮蝉的内力不够流畅,让辛龙的掌上毒气侵入了手臂。而辛龙的武功低于刘暮蝉,自己手心被惊神指戳中,一丝寒气转瞬间钻进了手臂上的经脉。
辛虎瞥见刘暮蝉又出手攻击辛龙,还以为刘暮蝉想将自己和哥哥杀害,独吞李梦涯的指剑绝技,不禁勃然大怒,立刻忍住伤势,上前夹攻刘暮蝉。
要知道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这次他们来到万壑山庄,对上头的命令还不如对归藏楼的武学典籍感兴趣。所以进了归藏楼,他们并不是从非常隐蔽的角落开始搜查,而是一排一排书架找过去,找到自己想钻研的武功秘笈,就放进怀里。怀里放了几本,再也放不下,就堆在一边,准备撤出归藏楼时顺手带走。所以三人一路找寻至五楼,只觉得最神奇的武功还不在归藏楼的藏书之中,而是在李梦涯身上。三人脑海中想的都是等任务完成之后,该如何套问李梦涯的指剑剑法。在这个过程中,也难说三人心里没有动过杀人独占的念头。现在由于辛龙的一个大意和刘暮蝉的一个失误,这两方终于斗在了一处。
李梦涯见三人动手,果然犹如仇人相拼一般,心中冷笑,知道三人积怨已久。刘暮蝉见辛家兄弟联手,竟然不顾自己这当朝红人的身份,心中十分震怒,出手再不容情,已经决定先斩后奏。而辛家兄弟一直看着刘暮蝉颐指气使,早就对这太监怀恨在心,只不过碍于共同接受汪直指派,而不好意思对刘暮蝉言行不敬罢了。但现在刘暮蝉出手伤辛虎在先,辛家兄弟修炼毒掌,性情急躁,索性新帐旧账一并算,合攻刘暮蝉!
刘暮蝉被辛龙暗算,吃了哑巴亏,毒掌的毒气已经渗入血液,武功便打了个折扣。辛家兄弟也都受了伤,不过仗着几十年来练熟的攻防配合,进退有据,对付刘暮蝉还不在话下。刘暮蝉见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就被带来的两名大内高手困住。他本来还想说一句:“大局为重”,可是现在一口真气要用来压制所中毒掌的毒劲,哪里敢开口说话?
三人这么一斗,时间长了还是刘暮蝉吃亏。他的惊神指再凶狠,也比不上辛龙种入其身体的毒气凶狠。况且辛家兄弟两人配合,取长补短,在拼斗中还有时间调息,而刘暮蝉根本连大气也不敢喘。
刘暮蝉再坚持片刻,只觉得神志迷糊。此时他再也不顾什么汪大人委派的任务了。他见辛家兄弟愈战愈勇,自己心头发虚。立刻虚晃两招,冲到楼梯边上,拉起李梦涯就跑。
辛龙的毒气并不是什么旷世绝毒,只要给刘暮蝉一盏茶时间,他是可以将毒尽数逼出体外的。而现在,刘暮蝉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他在逃命之余,还是念念不忘李梦涯的指剑神功,想将其一并带走。
辛家兄弟怎能容刘暮蝉逃走?今天既然动上了手,就必须将之毙命掌下,并且毁尸灭迹才行。否则刘暮蝉逃回京城,上报汪直,辛家满门老小焉能保命?只要将其杀死,就可以嫁祸给万壑山庄,到时候可就不关自己两人的事了。两人一心,同心协力,顺着楼梯急追刘暮蝉和李梦涯。
几人身法迅疾,追追打打,已经到了一楼。刘暮蝉毒气熏心,脚步不稳,被辛家兄弟逼在了一个墙角。辛家兄弟又中了两下惊神指,老脸上越来越白。刘暮蝉不得不将李梦涯放在一旁,自己全力应付辛家兄弟的攻势。
李梦涯手脚无力,只能软软地靠墙坐着,这时他看到墙角的书架底部有一本年代十分久远的古籍。而古籍之后,书架上铺有一层细密的灰尘,只有一个像是当年刨木时留下的刻横中,一尘不染。万壑山庄机关重重,这一处说不定也是个隐秘的机关。
李梦涯不敢动用内力,只能将自己身体一点一点挪向古籍之处,然后用脊背在古籍上一蹭。古籍倒下,砸在了刻横之上,墙角两面一分,露出一个暗道。
而刘暮蝉就是倚靠在墙角背水一战。此时他神志恍惚,听到脑后风声,以为有什么敌人从后面偷袭,浑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这时辛家兄弟趁虚而入,在刘暮蝉胸口一人印了一掌。刘暮蝉凭借自己过人的修为,居然可以在胸口生出一股粘劲,将两人的手掌吸住。两人一抽不动,刘暮蝉嘿嘿冷笑,在两人小腹补上一记惊神指。
辛家兄弟惨叫两声,向前栽倒,和刘暮蝉一起顺着暗道内的木梯骨碌碌滚了下去。
李梦涯见三人各自中招,估计是凶多吉少。然而自己现在只能轻轻挪动,马上要是被万壑山庄弟子抓住,作为偷盗秘笈之人,又该如何是好?
这时陡然听见暗道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年轻、笃定而又充满正气,虽然只说了短短两个字,李梦涯嘴角已经漾起了一丝微笑。
他已经知道在暗道里的人是谁了。
暗道里的惊呼声也只有两个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