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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霹雳

这时,远处城门外陆陆续续聚集了一群人,还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火药爆炸之声。

李梦涯循声看去,只见围观者不敢靠近,圈子拉的越来越大,隐隐看到场中正有两名白衣人剑影飘然,和两个身着黑衣的汉子斗在一处。黑衣人不停扔出手中暗器,暗器触及实物就轰然爆裂,星花四射,硝烟弥漫。两名白衣人穷于应付,似乎落在下风,只守不攻。可是这两个白衣人在烟雾中舞起长剑,竟有翩若游龙的姿态,宛若仙人指路、御空而行。

李梦涯知道两名黑衣人定是西湖霹雳堂雷家弟子。雷家以火器名动江湖,和蜀中唐门遥遥相望,分庭抗礼。雷家的火器一般装在暗器之中,或者本身就可以制作成暗器。火器的威力大小跟火药质量、硝石分量都有关系。不过正常武林人士只要吃上一记指头大小的雷家霹雳弹,往往就会身受重伤。李梦涯有心一看究竟,便展开轻功提纵术,快步奔到城门处。

离得越近,李梦涯越能看清四人的招式、容貌。两名白衣人身法飒然,引人注目,相貌也颇为英俊。但是两名雷家弟子却长得不尽如人意。一名十分肥胖,背着个包袱,不断从包袱里取出形态各异、千奇百怪的火器。似乎那包袱是一个火药仓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另一人则十分瘦弱,甚至比灭法神僧还要精瘦,但是这人皮包骨的脸颊上却生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五官比例极不协调。剧斗之中,这人由于心神专注,眼睛瞪得更大,十分骇人。

李梦涯又观察了两名白衣人的武功路数,见两人剑走轻灵,拖泥带水而又踏雪无痕,似乎是太极剑法。可仔细看去,又不像太极剑以圆形为主的剑路,想必是另一著名道教门派,龙虎山玄天门的“若水剑法”。

《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玄天门的若水剑法和凝形罡气、太乙神掌三种武功都是出自道家典籍,都秉持着一个道理:不重力而重意。“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是玄天门祖师悟出的武学精髓。因此玄天门的武功讲究卸力、借力打力。心中平和,才能发挥出这一脉武功的长处。

可是现在场中两名玄天门弟子心内一点都不平和。雷家的火器十分厉害,触碰实物就会爆炸,两人一直在用若水剑法的“粘”字诀和“卸”字诀,将纷飞而来的火器牵引到地上。但是两人的白色衣衫还是被迸射的火药烧出几个大洞,神态十分狼狈。

两名白衣人中一人怒道:“雷渐,你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

只听围观者中一人哈哈笑道:“张堂镜,你先过了雷多宝这关再说!”

那肥头大耳的黑衣胖子干笑几声,又从包袱里取出几样“宝贝”,扔向张堂镜。张堂镜这次忽然揉身扑来,不再用长剑挑拨火器。只听一阵爆豆声响,张堂镜以凝形罡气硬接了雷多宝的几枚火器,皮肤被炸开几处,但是不见流血,想必只是伤到表皮。雷多宝一招得手,正沾沾自喜,可对方中了自己的法宝后并没有立即倒下,反而向自己刺出一剑。雷多宝身躯庞大,闪躲不灵,肩膀被割开一道血口,疼的哇哇大叫。张堂镜咬紧牙关,跟手又是一剑,刺向雷多宝咽喉。

这时站在围观者中的雷渐身法一动,奇快无比地闪到场内,将雷多宝肥重的身体撞到一边,避开这致命一击。

张堂镜怒道:“雷渐,你是非要等我受伤,才下场来和我比试么?”

雷渐笑道:“我才不会讨这个便宜,两日后就是比武招亲,我们迟早会遇上。”

张堂镜冷笑道:“幸好我的凝形罡气护住了身体,否则这一下不死也得重伤。你让雷多宝来和我拼斗,是想将我打伤,以至不能参战吧!”

原来雷多宝的武功其实要高过张堂镜。张堂镜久战无功,只好拼着挨几枚火器,才能趁雷多宝不备之下,将其刺伤。

雷渐不置可否,只漫然道:“这就随你怎么想了。”

那边牛眼瘦子拼出了真火,忽大喝道:“雷布雷布雷阵!”只见他在身子周围悬空放了六个陀螺一样的事物。李梦涯见这六个“陀螺”围绕瘦子滴溜溜旋转,也不落地,心中惊诧不已。

另一名白衣人听瘦子顺口溜似地说了一句,并不觉得好笑,似乎察觉到陀螺的厉害,立刻停下手来,抱剑归元,伫立不动。瘦子死死盯住白衣人长剑。大喝一声:“去吧!”

只见六枚陀螺闻声犹如长蛇一般,倏忽连成一条直线,飞向白衣人。

白衣人变换步法,左右闪躲。然而陀螺极有灵性,竟然能紧紧跟随白衣人的脚步。白衣人见陀螺离自己越来越近,心知不能给陀螺碰到自己身上任何部位,可是周围半里之内除了活人,也没有东西可以拿来阻挡。白衣人急中生智,狂奔几步,靠近城墙,提气急纵,飞升两丈。陀螺紧追不舍,也跟着上升,但势头越来越慢。白衣人余势将尽,长剑在城墙一点,又向上飘去。陀螺再上升一丈,终于后继无力,纷纷坠下。牛眼瘦子奔到城墙下,一把接住六枚陀螺,白衣人长剑在城墙上连点了几下,已经落在城堞之上。

雷渐道:“刘师兄好俊的轻功,竟可以躲过雷布雷的‘雷阵’!”

城墙上那白衣人居高临下,风度翩翩,闻言冷然答道:“只是躲过,未曾破去,不值夸赞!”

雷渐道:“雷布雷的武功虽然不及你,但是这‘雷阵’却是霹雳堂的独门绝技。江湖上除了四大高人和我雷家弟子,我估计就算另师亲自出马,也难以击破。”

城墙上那人正是玄天门掌门张师古的大弟子刘一手,另一名白衣人则是其师弟张堂镜。

刘一手听雷渐给自己戴了顶高帽,便飘然落下城墙,见雷布雷还死死瞪着自己,也不以为意,哈哈笑道:“雷家的火器果真是江南一绝,今天我师兄弟二人算是长见识了。”

张堂镜听刘一手发话,也就不便再翻脸,忍住身上疼痛,对雷多宝翻了翻白眼。雷多宝肥胖的脸上一对小眼睛四处游顾,捂住伤口,咧着嘴巴。

雷渐道:“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这瓶子里乃霹雳堂治疗灼伤的药膏,早晚涂抹两次,两天便可治愈外伤。”雷渐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张堂镜。张堂镜勉强道了声谢,便将瓷瓶塞入怀中。

“那我们就改日再见了!”刘一手皮笑肉不笑。雷渐拱了拱手,就带着雷布雷和雷多宝进城。雷布雷走出几丈后,又回过头来瞪了刘一手一眼,刘一手见其相貌怪异滑稽,便跟张堂镜会意而笑。

雷布雷一脸怒火,碍着雷渐的面子,不得发作,只将自己一双眼睛睁得红肿酸痛。

此时众人见无热闹可看,四散而去,张堂镜恨声道:“可惜没有试出雷渐那小子的武功。”

刘一手道:“雷家胖瘦两大护法名不虚传,雷瀚海派这两人跟雷渐前来,对这次魁首也是志在必得了。”

张堂镜道:“哪有这么容易,大不了到时候我以凝形罡气硬扛他的火器,跟他近身而斗!”

刘一手思索道:“雷布雷的看家本领‘雷阵’被我逼了出来,雷多宝包袱里的

‘十二念珠’却还未施展。这两种火器凶狠霸道,扬名在外,千万不可用身体硬接。我见雷布雷布下‘雷阵’,也是三十六计,走之为上。刚才雷多宝料不到你兵行险招,以身犯险,才被你刺伤。”

张堂镜道:“这个师弟知晓,雷渐如果也会使用这两种法宝,当真是凶险万分。”

刘一手道:“师傅现在恐怕已经赶到万壑山庄了,也不知为什么不跟我们提前招呼一声。我们还是赶紧先去,比武招亲师兄参加不了,你可得先给卫九重留个好印象,好好跟他套套近乎。”

张堂镜哈哈笑道:“师兄说的是,我们这就赶去万壑山庄。”

原来这两人就是昨日住在灭法神僧隔壁的刘一手师兄弟。在两人的对话中,刘一手言明左手残疾,听张师古透露招婿内幕,恐卫九重嫌弃,便决定放弃比武,帮助师弟张堂镜。今日张师古和白玉屏在地下石室中以王真挟持孔岳,四人已从密道行去万壑山庄。张师古估摸自己可能要负责监视孔岳,回不了万壑楼,就暗中吩咐掌柜通知刘一手两人立刻前往。至于张师古跟白玉屏的复周密谋,事关重大,张师古还没有告知两人。

张师古所料不错,白玉屏果然安排他看守孔岳,将孔岳王真软禁在万壑山庄。白玉屏连忙返回万壑楼打点事务,遇上前来讨人的吴四绝,便同掌柜一道对吴四绝扯了个谎。

李梦涯知道雷渐乃是霹雳堂堂主雷瀚海的儿子,胖瘦两大护法则早已名动江湖,看来霹雳堂对此次比武招亲也极为重视。刘一手和张堂镜与雷渐三人是竞争对手,难保不像灭法神僧昨夜那样挑起比斗。李梦涯见刘张两人已经奔赴远郊十里外的万壑山庄,但他可不同,不挨到七月十日,自然是不会去的。现在看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年轻高手果真鱼龙混杂。回忆灭法神僧的讲述,丹神宗千里携子而来的意图不想便知,现在自己看不上的林景熙和丹明都已死去,卫雪清便更有机会嫁给德才兼备的人了。

李梦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摇头苦笑:卫雪清如此决绝的话都说了。两年之后,自己竟然还能在这儿婆婆妈妈地为其“物色人选”,也当真是弄不清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否值得。李梦涯唯有将注意力转移到灭法神僧交给自己的指剑剑谱上,在脑海中幻化出一张张六条经脉的真气运行图。果然,因为这门武功过于玄奥,李梦涯不消片刻就专注其中,琢磨指剑的气机控制、出剑方式,卫雪清的样子,也就慢慢退隐到脑海的各个角落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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