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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深仇

这天早晨灭法神僧早早醒来,在房间与林景熙探讨观澜神剑剑法招式的变化。灭法神僧见林景熙对武学的领悟越来越有限,虽然耐心传授,可是失望之情仍溢于言表。

林景熙也是满腹牢骚无处发泄,两人谈了半天,林景熙却丝毫学不进去。灭法神僧见林景熙似乎心有旁骛,便道:“为师腹中饥饿,你去买点牛肉包子来。”林景熙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便下楼去长街上买包子。

灭法神僧打开房门,对着天井伸了个懒腰,只见天井里一个锦衣公子正在练少林罗汉拳,风声呼呼,甚有法度。灭法神僧知道少林寺一般不收富家子弟做俗家弟子,见到这锦衣年轻人习练罗汉拳,心中颇为惊讶。

灭法神僧遥遥问道:“这位少侠师承何处?”

那锦衣公子抬头看到灭法神僧,笑道:“我这都是随便练练,没有拜什么师傅。”

灭法神僧不知年轻人说的乃属实情,还以为他有意贬低少林武功。便冷笑道:“少林罗汉拳是你随便练练就能练好的么!”

锦衣公子听不出灭法神僧话中讽刺,仍旧笑道:“我也不求练的多好,随便玩玩就行!”

灭法神僧对武学一生执着,此时见这锦衣公子如此“不思进取”,便恼怒道:“这套拳到底是谁传给你的?难不成是你自己偷学得来!”

锦衣公子见灭法神僧神情凶恶,对这僧人也开始有些反感,便道:“你难道是少林僧人么?为何要管我王鑫练武之事?”

灭法神僧道:“少林僧人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一群固步自封的和尚罢了!”

这时走廊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只见一短发青年走了出来,见到灭法神僧,竟怒的满脸通红,喝道:“延观!你这少林叛徒,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灭法神僧大笑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不知你又是何方高人?”

短发青年咬牙道:“我就是延德大师的弟子,玄灵师祖的徒孙!”

灭法神僧笑道:“无巧不巧,住个客栈都能遇到大仇家!”

这短发青年正是南释。南释少年时曾在少林达摩堂跟随延德大师习武,延德又是玄灵大师的弟子。当年灭法神僧打死玄灵,延德才继任达摩堂首座。所以南释算起来属于玄灵大师的徒孙,跟灭法神僧延观可谓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当年南释入寺时年纪虽小,但对当日玄灵师祖惨死的场景记忆犹新。灭法神僧就算化成灰,南释也绝不可能忘记。

王鑫虽然来到姑苏,可是不想带众人回家居住,免得听爹爹王安民唠叨。况且王安民要是知道王鑫背着自己在万壑楼天井里练南释教他的罗汉拳,说不定又要被训斥一通,还以为王鑫对家传武技“一掷千金”没有信心,另访名师。所以王鑫虽已经过家门,仍然跟众人住在一起。王安民忙于生意,知道王鑫按他吩咐参加比武招亲就行,别的并不多管。

王鑫此时见南释和灭法神僧剑拔弩张,连忙从袖中抓出一把铜钱,准备相助。上次他在排帮没带铜钱,还是向杨穷秋索要几枚来解俞传甲的穴道。虽然俞传甲为邵彦所杀,他心有愧疚,可是从此也知道在身上备了不少铜钱,以之“救急”。

杨穷秋听南释在走廊吵嚷,便走了出来,想起此处属于万壑山庄势力管辖,不便了结私人恩怨,便走过去劝说南释。南释点了点头,向灭法神僧道:“我们去万壑楼后面算算旧账吧!”

灭法神僧冷笑道:“该来的躲不了,不过今天我不想杀你。如果你输给我,这几日就不得再跟我纠缠。我来姑苏是带徒弟参加比武招亲,可不是来跟你了结私仇!”他见杨穷秋步履矫健,显然是位好手,比武招亲在即,他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便用此话逼住南释。昨晚灭法神僧刺激托罕,结果引来铁衣法王,到现在心里还十分忌惮。

南释道:“爽快,今天我若技不如你,这几日就放你清闲!”

灭法神僧傲然不语,一步步走下楼梯。杨穷秋将闻声而出的龙小晴、龙小怡、龙天让都拦了下来,沉声道:“对方人数不多,免得让人说我们以多欺少。有我跟三弟同去,二弟不会有事。”

龙小晴和龙天让对杨穷秋深信不疑,唯独龙小怡心系南释安危,不免暗暗担忧。

杨穷秋、南释、王鑫三人一道走出万壑楼,同灭法神僧行至万壑楼楼后的一条河边。河水碧波荡漾,河边垂柳迎风飘摇,舟子停泊翠岸,一片闲适景象。河岸上,却正在酝酿着一场风起云涌的对决。

灭法神僧僧袍随风舞动,给人一种少林有道高僧的错觉。

杨穷秋和王鑫在长江商船桅杆上陪南释畅饮时,隐约知道灭法神僧和少林的渊源。但灭法神僧是延字辈高手,南释虽号称少林俗家第一人,遇见灭法神僧恐怕也讨不到一丝好处,所以两人也担心南释安危,才紧紧跟随。

南释道:“大哥和三弟可不许出手相助,让我跟延观安心比完这一场。”

杨穷秋道:“你放心,我们绝不插手,我们只为见证比武公平。”

灭法神僧冷笑道:“我延观还不至于用卑鄙手段欺负小辈!”南释冷哼一声,神情轻蔑,杨穷秋和王鑫远远站开,不再多言。

灭法神僧见南释抱架严谨,气象恢弘,显然是少林入门拳法“七星拳”。七星拳起手式为“钳子手”,只要是少林弟子,无人不会使这一招。可是千万人练一门武功,人人所获并不相同。南释只摆出了身法,灭法神僧就知道南释的修为要在自己徒弟林景熙之上。

灭法神僧忽然问:“你可要参加比武招亲?”

南释不料灭法神僧会在这种场合问出这句不相干的话,便道:“不参加。”

灭法神僧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点头道:“那就好。”

南释也不知灭法神僧“好”什么。殊不知灭法神僧生怕林景熙遇到强敌,所以看到武功高强的青年都会格外留意。

灭法神僧道:“出招吧!”

南释也不客气,七星拳第二式“弓步冲拳”施展开,一拳打向灭法神僧胸口玉堂穴。这一招虽然略显简单,可是拳劲十足,灭法神僧一点也不敢疏忽,走起“登萍渡水”步法,绕过南释拳劲,自己右拳发出韦陀杵劲气,打向南释侧脸。南释只觉得灭法神僧拳上罡风呼啸,伸手一格,只感到一股巨力涌来,情不自禁斜冲三步,方能稳住身形。两人交手一招,高下立判。南释想不到灭法神僧的武功要比自己的师傅延德还高强,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南释上来招招抢攻,可不到二十招便发现灭法神僧的武功高出自己很多。南释转换策略,九成功力用来防守,灭法神僧虽急于取胜,可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南释。

灭法神僧有意以少林正宗武功取胜,来体现自己的武学修为。可这么一来,他自己熟悉的炖杂烩的套路就发挥不了最大功效。灭法神僧的武功便因为其心气高傲而减弱了两分,所以南释又支撑了五六十招还未落败。

南释越斗越是吃惊,只觉得灭法神僧的招数虽然是少林正宗,可内力中夹杂了不少别家的运劲法门。这倒不是说灭法神僧十分了得,而是南释不适应这样的打法:想好了如何应对“多罗叶指”,灭法神僧指间就会冒出武当的阳和真气;而灭法神僧的招数如果换成“般若掌”,掌上的内力又带有雁荡派的痕迹。南释若是和别人对敌,不论对方如何变化,他总能以少林武功化解。但灭法神僧本身使的就是少林武功,这就会给南释造成当年习武时,师兄弟之间互相拆招的错觉,应对招式就很难变通。而且灭法神僧内力怪异,百般杂糅,南释未免穷于应对。

再斗得五十几招,南释渐渐额头出汗,灭法神僧冷笑不止,手上不住变换招式,招招都是擒拿手,只想将南释生擒活捉。杨穷秋、王鑫在旁观战,见此情景也不由暗自焦心。

这时忽然斜刺里一柄长剑削向杨穷秋,杨穷秋感到来者功力不弱,忙使一个后旋踢,将对方剑身扫开,死死踩在身侧的柳树树干上。来人用劲将长剑切入树皮,才得以抽出。王鑫始终浑身绷紧,此时见有人偷袭,一把铜钱就向对方洒去,对方长剑刚刚抽离树身,只见铜钱如漫天花雨般洒下来,反应不及,连连倒退,手臂大腿各中几枚,疼的脸色煞白。

灭法神僧见林景熙不明就里,向杨穷秋出招,立刻喝道:“你不许出手,为师自能解决!”

林景熙买了牛肉包子回来,不见灭法神僧,便向掌柜打听。知道其和几名怒气冲冲的年轻人去了万壑楼后面,怕其又因为遇见参加比武招亲的年轻高手而惹出风波,便加快脚步绕到楼后。灭法神僧和南释激斗正酣,而杨穷秋两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林景熙觉得势头不妙,连忙出剑相助,却吃了王鑫几记铜钱和灭法神僧一句呵斥。

林景熙一直心情烦闷,此时更加恼火,一言不发,根本不听灭法神僧之话,只将怒气都宣泄在杨穷秋身上。他长剑一点,半空一震,观澜剑法气刃抖出,刺向杨穷秋。杨穷秋见灭法神僧这徒弟如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也不敢轻敌,几个扫腿拨开剑锋,抢身攻入,飞起膝盖撞向林景熙下颚。林景熙生平对敌还不曾遇到以腿法见长的高手,而且杨穷秋办案多年,腿法招数精简,再加上武功高出自己一截,这一番快腿强攻,顿时让其踏入中宫。

王鑫指着灭法神僧怒道:“这人太过蛮横,你教的什么徒弟!”

灭法神僧老脸一红,见林景熙居然不听自己叫唤,又骂道:“混账!还不给我住手!”

林景熙见杨穷秋膝盖已经快撞到下巴,哪里还能住手?仰身闪避中,长剑下指,刺向杨穷秋膝盖。杨穷秋只想赶快制服此人,一腿快过一腿,根本不容林景熙有喘息机会。林景熙的气刃遇到“空脚入白刃”,竟然施展的不成章法,几十招一过,被杨穷秋觑准空隙,踢中手腕,长剑被踢飞到河水之中。

南释那边则拼得甚为激烈。灭法神僧虽然打中南释几掌,可南释都能凭借自己精纯的少林身法闪过要害。林景熙因为浮躁而早早败于杨穷秋脚下,南释却依然可以苦苦支撑。

灭法神僧见杨穷秋将林景熙长剑踢飞,对林景熙更是失望至极,心想只要杨穷秋参加比武招亲,林景熙殊无胜算。灭法神僧也不知这些年江湖到底出了多少像南释、杨穷秋一样的青年高手,一时竟觉得自己的徒弟实在有些窝囊,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凄凉。

南释见灭法神僧神不守舍,趁机在其小腿踹了一脚。这一脚乃武术里面的“跺子脚”,踩在小腿胫骨上,晓是灭法神僧神功盖世,也觉得剧痛无比。王鑫见南释终于击中灭法神僧,大喝道“二哥踹的好!”

灭法神僧性情带着三分乖张,此时失神中招,又听到王鑫喝彩。双手便如狂风浪涌般打出少林玄空拳,竟然有以命相拼的态势。这时的灭法神僧终于不管不顾,少林绝学加上各门各派的奇招怪式一窝蜂使将出来。

南释挡了几招,见灭法神僧怪招层出不穷,连少林武功都被其融合的似是而非,心中暗暗吃惊。立刻决定只守不攻,忍痛挨打,窥探灭法神僧招式中的破绽。灭法神僧出手快捷无比,那能容南释看到破绽,南释中了一记追风掌,咬牙退了几步,站在石堤上,摇摇晃晃,险些落在河里。灭法神僧有意让南释出丑,一记金刚指点向南释,想将其推入河水之中。

灭法神僧大笑道:“南释,你败了!”

南释见状不妙,突然觉得背后有股真力传入,立刻伸出右手食指,借助这股真气使出一指禅,反击灭法神僧。灭法神僧见南释并不借坡下驴、跳落河中,却不自量力地以一指禅反攻自己的金刚指。灭法神僧有意要戳断南释手指,便对准南释来路攻去。“夺”地一声,两人手指尖碰在一起。灭法神僧只感觉南释手指上功力暴增,跟自己几乎不相上下,可自己吃亏在没有全力而为,手指被对方点中,竟隐隐作痛。

灭法神僧不明就里,不敢迫近,揉着手指倒退几步。只见一根竹篙支撑住南释后背,竹篙另一端握在一个睡眼朦胧的老乞丐手中,老乞丐蹲在一条破旧的乌篷船上。

灭法神僧怒道:“聂赤脚,你到底想作甚!”

老乞丐正是丐帮帮主聂赤脚,他在小唐门陪唐卷夜饮达旦,听唐卷说了许子昭被劫之事,便派遣丐帮弟子四处查询。丐帮高手虽不多,可是弟子千千万,遍布姑苏大街小巷。唐卷见聂赤脚伸手相助,心中才算平静一些,于是将一同寻觅的南释和龙小怡两人也告诉了聂赤脚。饮罢,聂赤脚不喜在干净整洁的小唐门睡觉,唐卷也知道其脾性,不多挽留。聂赤脚于是就跑到这小河中的一艘破船上昏昏睡去,随波浮沉。哪知如此偏僻之地,居然又看到昨晚长街恶斗的灭法神僧,心中一阵反感,拿起竹篙就准备撑船离去,另觅清静之所。此时忽听灭法神僧喝了一句:“南释,你败了!”。聂赤脚听到南释的名字,想也不想,手中竹篙探出,支撑住将要落水的南释,南释借助聂赤脚传来的内力,打出一指禅,让灭法神僧忌惮而退。

灭法神僧昨晚已在聂赤脚面前立下毒誓,这时见聂赤脚公然相助,不由狠狠瞪了其一眼。聂赤脚出手只是为了救南释,他知道南释和少林的关系、与灭法神僧的仇怨。他既已见证灭法神僧的立誓,就不便再插手。灭法神僧瞪他一眼,他游目四顾,并不多话。

灭法神僧已经战胜了南释,见南释不再相逼,便冷笑几声。他转头见到林景熙狼狈不堪地站在一边,想起其不听自己的命令,有心在众人面前给他一个下马威:戟指大喝:“林景熙,你不听为师的话,还想不想做我徒弟!”

哪知他话音刚落,南释却揉身扑上,喝道:“大哥三弟,助我擒住这叛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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