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落英剑？”萧三郎不禁疑惑：“那谁是落英剑？”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殷十三很诧异：“他是‘小落英剑’，落英剑当然就是他师父，噢，不！”说到这里，他又急忙改口，“剑庄庄主并没有‘落英剑’的外号。只是，十几年前玄门门主招婿，上官剑南用一把剑，以无比精妙之剑法打败了所有前来求情的劲敌。别人那时问：‘此剑何名？’上官剑南说：‘九花落英剑。’——从而才有‘落英剑’这个剑法名头。”
“原来如此。”
露宿一夜，他们返回大道。
接着昨夜的话题，殷十三问萧三郎：“你觉得太行派的那个太叔公剑法如何？”
萧三郎认真回忆了会儿：“大家风范，甚是厉害。”
殷十三嗤笑一声：“和我昨天说的九花落英剑比，提鞋都不配啊。”
“是吗？”萧三郎顿时露出诧异的神色。
“别的不说，太叔公一把剑，只不过要给丁成四、班淑芬那两个废物徒孙挣个面子，九花落英剑的主人——上官剑南，可是凭这一手好剑先娶了玄门家小姐，尔后又收了沿江大小寨子，最后整合成江南十六堂，开派立宗，另行开辟剑庄，家庭、名利三丰收。九花落英剑该有多厉害，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因为步行方向是向黄冈镇，殷十三又用怀疑的口气问萧三郎：“你此番回去，该不是要找丁翊那小子算账吧？”
“他害我吃了那么大亏，差点死掉，这笔账，当然要算？”
“可是，”殷十三驻足，很是忌惮，“连太叔公都觉得我绝对不能惹这个家伙，那小子的剑一定真的非常厉害。”说到这儿，他又止不住怀疑起来，“按理来说，剑庄乃是名门大派，丁翊作为庄主上官剑南的大弟子，绝对不会和奇花妖这么不入流的人扯上关系。他却要帮奇花妖除掉你，为了不走漏消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起除掉奇花妖。这内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萧三郎也在想，可是，想来想去，什么都想不出来。
身后远远的，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儿，一伙人骑着马风一样从后面赶上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一张血气很足的国字脸，面皮红通通的，颌下一部美髯颇为抢眼。更加让人侧目的是，这个人穿一件满绣福字团花的黑色绸衣，一条黑色金丝织花的腰带，上面还挂着银绣珍珠香囊和一块洁白无暇的祥云美玉。其衣饰豪华，远超他们两个认知。
殷十三嗤鼻，正要揶揄两句，突然鼻子又止不住抽动，一缕香气流动在半空，似有似无，难捉得很，却又十分好闻。
一匹白色的马从眼前掠过，马上是个穿白衣的女子。她有一双虽然不是很大，但却非常妖冶的眼睛，突然往他们这儿投来一瞥，大大咧咧的殷十三忍不住“哎呀”一声，老脸通红。
萧三郎乜斜他：“心动了？”
殷十三急忙一蹦几尺：“哪儿的话，谁心动谁呢？”又用力搓脸，佯装一本正经，“我只是觉得有股味道，实在特别。”
萧三郎也吸了好几下。
殷十三瞧着他：“你认得吗？”
“之前遇到过。”
刚说到这儿，几声清脆的鸟叫响起，前些天在河边碰到的翠羽小鸟又从眼前飞过去。
萧三郎突然加快脚步，顺着翠羽小鸟飞行的路线追去。
殷十三不明所以，紧跟其后，随即，又被萧三郎拉着，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
灌木丛上爬满了藤蔓，苍绿的叶子之间又开着许许多多黄花。他们躲在这样的屏障后面，往外看，一清二楚，外面的人看过来，却什么都看不见。
“到底怎么回事啊？”殷十三好奇死了。
“嘘——”萧三郎示意他小声，一边往外看，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刚才那只翠绿色的小鸟，前几天，我第一次碰到桑星子的时候，就看见过。”
“那又怎么样？”
“这不是普通的鸟，是善于闻香寻人的闻香鸟。”
“香？”殷十三灵光猛地一闪，“就是刚刚那一股吗？”
那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子，此刻正在对面。隔得不算很远，修眉俊目，一张樱桃一样的小口，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啧啧啧，”他忍不住赞叹，“我也是看过所谓美女的，这么好看的姑娘，我确实第一次看见。”又举起鼻子连连嗅了几下，确实还有那么一丝奇异的香气袅袅而来。
“这种香稀释上一百倍，人的鼻子就难以闻到。但是，如果谁的身上曾经沾上过，隔着十几里，那只闻香鸟也能准确找到香源的位置。而且，越淡，香韵越悠远，闻香鸟越是容易找到。”
“所以——”
殷十三话才起头，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旋即，一个雪白的、圆溜溜的东西，被红脸绸衣男子从一个树洞里提出来。
“桑星子！”他很震惊。
萧三郎也惊奇无比。
“闻香鸟，盯的怕不就是桑星子吧！”殷十三继续说，“三郎，你既知道闻香鸟的由来，那么，那个女子，还有这个中年人，你也知道咯？”
萧三郎苦笑：“闻香鸟是个知名的东西，可这江湖，我除了认识凤儿，和那早已消失的凤凰教主，其他，谁都不认得？”
“这倒也是，”殷十三依赖不上他，只能靠自己想，“被‘小落英剑’盯上的奇花妖，在这儿，又被这些人盯上。那么，这些人，总该和奇花妖、或者‘小落英剑’有些什么关联才对。”
可到底什么关联，他又百思不得其解。
那边，红面绸衣男人已经开始审问桑星子：“紫金剑神现在哪里？”
桑星子不回答，红面人便挥挥手，一名手上走上来，“啪”一掌结结实实抽在他的脸上。桑星子继续不吭声，那名手下就继续抽。一直抽到桑星子那张苍白的脸高高肿起来，雪白的粉末下面透出胭脂一样嫣红的颜色。
那双赤黄的眼珠射出恶毒的光。
殷十三捅捅萧三郎：“乖乖，他也不怕奇花妖马上把他给毒死了。”
“兴许是不敢吧。”
殷十三不懂。
“你听——”
但见白衣女子一只玉手竖起来，优雅地转圈。那只带花草香的闻香鸟跟着轨迹飞，她便巧笑着，柔声唱起小曲儿：“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桑星子眼睛里的凶光就被这小曲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服，是无奈。
“我草，这到底怎么回事？”殷十三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的是在念咒吗？居然还把桑星子这个魔头给念哭了？”
“是‘江南’”萧三郎知道这个，“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奇花谷在长江中下游，桑星子本身应是江南人。莲者，怜也，桑星子必定有很重要的家人落在这拨人手里。”
“嗯——”殷十三拉长了声音，“能和剑庄叫板，又把奇花妖把握于股掌之间，看来，除了他，也再无旁人啦。”
萧三郎瞪起疑惑的眼睛。
殷十三便在他耳边悄声说：“‘西北屠神’杜伯扬，马道老大，财力雄厚，人脉极广，抓个把小门小派的家里人，根本不在话下。”
“原来他叫杜伯扬。”
“剑庄称霸江南，还有个北玄门做他靠山，能独立在这两大势力之外，也只能是他。”
向外面看去，桑星子趴在地上还在“嘤嘤”哭着，一边哭，一边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翻过来掉过去，念叨了足有五十几遍，红面人气得向天直翻白眼。
白衣女子也颇不耐烦，用一个非常柔美的声音说：“桑星子，你劫了长远镖局的镖，就等于做了剑庄庄主上官剑南的敌人。做了上官剑南的敌人，却又要和我们保持距离，你这意思，是不是不想想要和全江湖为敌呢？”
桑星子抬起半截身体，喑哑道：“我怕——”
听他开了口，白衣女子很高兴：“你还怕什么，不妨细说。”
桑星子目光不停在她脸上游走：“你近前些。”
白衣女子不愿意，但为了探听到机密，还是把身体往他那边探了些许。突然，她的衣襟一紧，桑星子一把抓住她，然后从地上跳起。
“当啷——”红面人抽出一把刀。这把刀，宽四寸，长四尺四，超常尺寸，刚挥起来，便是一阵罡风席卷。桑星子头发顿时被劈散了，他吓得“妈呀”惊叫，丢了白衣女子，抱头鼠窜。而红面人刀势依然不止，紧随其后又是一劈。刀风扑到桑星子后面，从后脑直穿而下，后脑头发猛地往两边崩开，后背衣服跟着绽裂。
一道亮光就在这时从旁边飞逝而来，接着，一朵花从桑星子的后背开出来，这朵花的花瓣还在抖动，瞬间又滋生出更多的花。眨眼间，百朵、千朵的花累加起来，又凝聚一束。一道闪电，“当”的一声，撞飞了红面人的刀。
萧三郎、殷十三一起脱口大叫：“九花落英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