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哑口无言,半晌,咬牙离去。
回到自己房间,用了点饭,清洗后,她和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纵横交错的光影夹杂着刀剑切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有只鹰在墨黑的天空飞,下面弥散着浓雾,浓雾中遍地倒伏的尸体。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被刺了一剑,半跪在地上,半边身子通红。而另一个略显修长的男子,一头浓密顺直的黑发下,一双晶亮的眼睛蓦地充.血,而那头黑发,也瞬间转为可怖的雪白……
冥冥中,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琵琶声。
是一段特别熟悉的曲子,《月光吟》?
她蓦地睁开眼睛。
窗户外面的天刚刚亮,屋子里还是黑黑的,头顶帐子、旁边桌椅的景象,好一会儿才恢复到真实。
云杉又闭上眼,好一会儿,才把内心的郁结重新埋藏起来。
尔后,她翻身起床,取下长剑,从窗户飞身跳出。
很空旷的那里有一条河,清亮的河水潺潺流着。南岸十几棵树的中间,一个穿着雪白衣裳的少女坐在一个树桩上,抱着琵琶,在晨曦中弹奏。
月亮已经快要消失在地平线,她的《月光吟》也刚刚好弹结束。
云杉走过去。
突然一阵绿芒在白衣少女衣服上一闪。
云杉的脸“刷”一下白了。
“几日不见了,你还好吧?”
云杉强装镇定:“拜你所赐,还能好好活着。”
见她脸露忌惮,少女蓦地发出一阵欢笑:“呵呵……”跟着,眼眸一转,浮起招牌式清新中不乏柔美的笑,“还是回来得好啊,若非如此,我如何还能再压你一头呢?”只是,欢乐来得快,走得也急,很快,她又轻轻蹙眉,“宫主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云杉没理,她就站起来,自顾道:“梦瑶仙、梦沉仙的鸽子到底还是到了。我拦了一只,没拦住第二只、第三只。所以,我还是被她们在宫主那边告了状。”
说到这儿,她转眼看来,“你也不问问,如今的宫主,会怎么处置我呢?”
云杉冷哼:“左右都是肖飞艳,自然动辄要杀人。”
“啪啪!”白衣少女鼓掌两声,又 “啧啧”有声:“瞅瞅,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没规矩——她到底是我们的长辈,还不是莲花宫主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叫过她‘姑姑’。”
“没有一见面就往死里掐人的‘姑姑’,”云杉截口,“觉得我的存在让她到处不舒服,以至于只要见面就骂我、打我——我从来没有那样的长辈。”
“若非你一直都这样牙尖嘴利,当初在莲花庄,你的日子也不一定就会那样难过。” 白衣少女叹息一声,话题又转回去,“但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梦瑶仙、梦沉仙把我带着红莲令去华容、以及这里百花台的事都说了,宫主非常生气,确实要杀我。为了活命,我便把有些事说了。”
“但愿你不是吐露所有。”
“我当然不会那样。”冷香儿说着,目光游移又补充了一句,“说到底,我也在哪里生活过,对他……自然也非无情。”
“是么?”云杉目光中掠过一丝揶揄,“只怕情意也并非太多,而大部分只因为‘不敢’罢了。”
“你胡说!”冷香儿双目瞪起,恼羞成怒,她狠狠一甩袖子,“我还有什么不敢的,蓬莱离这儿万里之遥,他也只在那里呼风唤雨而已。就算当初黑风三十六骑来过这里,可也只敢晓行夜出吧。区区蓬莱,本就无法和泱泱熙朝比,在蓬莱称王称霸的他以及他手下的三十六骑,倘若还回到这儿,也不过普通草莽罢了。”
“你怕是不知道他的秘密吧?”云杉冷冷道,“知道他的名字和熙朝皇室那些王爷的名字有什么共同之处吗?中间那个字都一样。”
“名字里共同有个字而已,王爷的名字,难道还要全天下避讳?”
“白瀛楚,其实应该叫龙瀛楚,”云杉的眼睛透射出狡黠的光,“那年被我们碰到时,他刚辞别当今皇上,那皇上是他的亲爹,而皇上的宠妃——婉妃娘娘,则是他的亲娘。”
冷香儿的笑顿时变得勉强:“你……怕不是在说梦话?”
“如果不相信,你尽可以多说些有关‘他’的秘密,可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云杉成竹在胸,有恃无恐,“假如出了丁点影响‘他’的问题,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冷香儿苍白了脸,身体禁不住一阵哆嗦。
云杉冷眼旁观:“你现在说吧,为了应付肖飞艳,你到底说了多少。”
冷香儿又妒又恨,却又无可奈何:“说你我流落到海外,现在一起回来。我的境遇一般,但是,你却带回来诸多银两。”
“‘诸多’是多少?”
冷香儿踯躅片刻:“约摸百万之数。”
云杉闻言,不由笑了一声:“你的见识,约摸就到此了。百万之数,岂知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冷香儿顿时眼睛发亮:“你的意思,你从他那儿拿到的,比‘百万之数’还要多许多倍?”可迅速想到刚刚被警告的话,马上悻悻,“我只是这么一说。”随即越发艳羡,“你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肖飞艳如果是想要从我这儿拿走一百万两,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她:绝对不可能。”
冷香儿皱眉:“那我也不能就这样双手空空的回去。”顿了顿,接下去,“云杉,说句老实话,那个只有点小名气的逸城公子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你?若‘是’,而你又不想动你现在手上的钱,不若就此将逸城拿下,献给宫主。你能在这儿找个依靠,而我又能向宫主交差,岂非两全其美?”她越说越兴奋,“等我升了‘白箭侍女’,也会坐拥一方歌舞坊,到那时,我在蓬莱学到的琴技、歌舞技都能大放光彩。开门营业,也能赚大把的银子。等有了足够的银子傍身,我就不用再仰人鼻息,再也不用过得那么小心。”
云杉看戏一样看她时而愁眉不展,时而又眉飞色舞。
冷香儿问:“你认真听了没有?”
她“哼”了一声:“你想太多了。”
“你就是不想效忠宫主的意思咯?”冷香儿瞪着眼睛,半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