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倚天不解:“怎讲?”
“照如今的情势看,白箭、黄箭、蓝箭都已合在一处,白箭受制于黄箭、蓝箭,黄箭、蓝箭中,又以黄箭意见最为重要。华淑琪、华淑萱姐妹陷在馨乐坊里头,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双双被炼成莲花宫女。因为她们特殊的身份,此举会给莲花宫带来一定的好处,但也会给莲花宫主肖飞艳埋下绝大的祸根。而这时,你如果送上门去,她们之中,黄箭一定想要收了你,把你变成她的裙下之臣。这么一来,等于白箭本来想做的事情做成了功,莲花宫也因为多出你这一份支持,而无惧慕容曜、郑尧那一伙。“
“你是要我去钓鱼啊?”程倚天恍然大悟,旋即又问,“我到底又该怎么去引她们上钩呢?”
云杉莞尔:“用你最擅长的东西啊。”
程倚天看看自己双手。
“不是去动手。”云杉秀眉微蹙,接着忍俊不禁,“你个人能任意调动多少银子?”
程倚天默默算了算:“总该有个万儿八千两吧。”
“那就勉强够了。”
程倚天便将伙计叫过来,放了一粒碎银在桌上:“烦请你做件事,从这儿出去,直行右转去烟雨茶坊,就说姓程的公子要请大掌柜来这里吃早饭。”
伙计顿时喜笑颜开,收起银子:“我这就去。”不多时,领着一个黑须中年人回来。
“给我准备一万两银票,其中五千一张,另外五千数额化以五百、一千不等,我能随身携带即可。”
黑须中年人领命而去,这回,则隔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将银票送到客栈后面。
云杉告诉程倚天:“梦氏姐妹能从玉雪笙手里抢走华淑萱,后来又引诱走华淑琪,足见都是关于冒险、且又不择手段的人。你去乐坊,别的不去做,只管标高价,要竞她们的乐魁、歌魁和舞魁。当然,那里面自然任何一个,你都不会满意。这样,她们就会亲自上阵。只要你能稳得住,不为她们的摄心阵所动,最终,她们就一定会自己把华氏姐妹使出来。”
“这是为何呢?”
“倚天哥哥你出身豪富之家,自然不明白跌入尘埃的人对你们那个阶级的仰望。无论玉雪笙或是梦氏姐妹怎么精修本事,将自己打扮得如何超凡脱俗,骨子里面,在你,以及华家姐妹面前,她们总会自卑。莲花宫里又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但凡莲花宫女相中了男人,若最终不将这男人拿下,这辈子便不可再安心过活。因此,只要可以拢住你,梦氏姐妹就什么稀奇的珍贵的‘人’‘物’都敢用。”
馨乐坊的姑娘,对外都宣称卖艺不卖身,男子进去,会被引到正厅雅座。
程倚天严格按照云杉的建议,一掷五千两,只要在馨乐坊找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歌魁、乐魁和舞魁依次给他过目,均被否决。柳无心没办法,只好赔笑:“公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梦瑶仙听报,皱眉:“哪里来这么个人傻钱多的孟浪?”
梦沉仙眼珠一转:“姐姐,到底是个豪客,不如我陪你去看看?”
梦瑶仙想想:“也罢,且看看去。”
因为是两位梦姑娘亲自出马,所以,柳无心专程将程倚天引至后院小厅。梦沉仙陪梦瑶仙一进来,梦瑶仙的眸子就亮了。
但见一身月白色衫子装扮的程公子,五官尤显俊秀,腰身修长则让人止不住沉醉于他的风流潇洒。
“公子听琴,还是观舞呢?”梦瑶仙眼中射出火热的光。
“听琴吧。”程倚天道。
“好。”梦瑶仙挥了下手,柳无心急忙命人将珍藏的凤尾琴取来。这是专程制作,只提供给梦瑶仙使用。梦瑶仙端坐几后,一只手轻按琴弦,另一只手纤纤玉指轮指扫过,叮咚如泉水一样悠扬的琴声,便在这斗室中荡漾。
梦沉仙接过茶媛手中的酒壶,为程倚天倒酒。
程倚天来者不拒,十几杯很快喝完,但眼神依旧澄澈,并无迷乱之相。
梦瑶仙不由着急。
梦沉仙看到姐姐似乎力有所不能及,心中一喜,把酒壶放在一旁伺候的柳无心手中:“有酒有琴,怎能无歌无舞呢?”眼角一扫,随身伺候她的“伴侍”忙取了两把蓝色的羽毛扇子给她。
这么一来,梦瑶仙弹琴,梦沉仙起舞,姐妹俩使尽浑身解数。
眼见天色渐晚,程倚天神志清明从馨乐坊辞出。
徐娘半老的柳无心几步追到门口:“这位公子,三日之后再来如何?过这三日,我这馨乐坊,管教你乘兴而来,绝不败兴而归。”
程倚天做出那浪荡公子不羁的样子,嘴角微挑露出一笑:“也罢,三日后,我再多来一次吧。”他若无其事走向十字街口人员密集区,脚步不快也不慢,路过一个叫“红莺馆”的低等烟柳地,他还故意和门口的姑娘打情骂俏了一番。被那些姑娘领进“红莺馆”,放下一锭银子,任凭老鸨儿上茶又唤女孩儿来招待晚饭,挨过了功夫,他从红莺馆里出来。
人流熙攘,已经没了神色异常的绿衣男仆!
从后院跳墙回客栈,房间里,云杉正在等待。
“结果如何?”穿一袭浅紫草花衣裙的云杉,以手支颐,浅笑盈盈。
程倚天拍了拍衣服,好让上面沾着的脂粉气消散得快些,然后道:“一切如你所料,三日之后,她们会重派人出来。”说到这儿,不无担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定就是华家姐妹。”
“一定会是她们。”云杉成竹在胸,“除了天生能够压制她们的优势,华容道上再无胜过她们的女子。”
程倚天凝视她:“然而并不见得啊。”
云杉察觉到,脸一红:“说正事呢。”
程倚天便刻意把身体坐正:“那便还说那件重要的事吧。我并不想再等三天。”
云杉一怔。
“三日之后,也不知道刘小姐、七小姐经历了什么。”
“所以……”
“我今天要夜探馨乐坊。”
“上午我刚觉得你什么都不懂,”换了深色衣裳,复戴上面纱的云杉禁不住揶揄,“原来也并不是。”
没有声音,她如落叶般高起半空,接着翻身越过墙头。刚刚着陆,眼前忽地一花,程倚天便出现在她眼前。
“空里无踪的神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云杉赞道。
程倚天低声道:“可你御风而上的本事显然胜过我啊。”
云杉被触碰到什么,眼神一黯,但很快,她又笑起来:“彼此彼此罢。”
两个人相视而笑,并肩而行。
他们悄悄进馨乐坊,从乐肆寻找起,过了正屋、抱厦,最后来到一处舞肆。舞肆的占地,在三坊中最大。除了有四进宅院之外,开阔的院落里面,亭台错落游廊蜿蜒,花开似锦树木葱茏,景色之美丽更甚歌肆许多。
微微的琴声从夜风中传来。
程倚天和云杉对视,一起往最后一进屋子飞掠而去。分别从屋脊最隐蔽的地方落下去。程倚天落在一座假山之后,云杉的身形,则刚好被一丛茂盛的八角金盘挡住。
两个人一起往灯火灿烂处看去。
却见黄箭梦瑶仙、蓝箭梦沉仙就在灯火灿烂的中心,一改初见面时着装正式,露着雪白的胳膊、修长的脖子,柔软的腰灵蛇一样扭动。两个人手臂上都套着臂串和手环,一条轻纱裹住下面,裸出一双莹白可爱的小脚,脚踝上脚环也“哗哗”轻响。
她们在琴声的伴奏下跳舞,舞姿无比撩人。云杉能感觉到身边程倚天周身血液正在加速流动,伸出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程倚天一激灵,这才清醒过来:“惭愧。”再举目看去,被打扮得和梦氏姐妹差不多的两名少女,已然上场。
知道梦氏姐妹摄心术很强,不过,强到能够管住别人的心,还可以控制别人的身,这样神奇的法术,程倚天头一回见识。
两名少女中,有一个是生脸,另一个程、云二人都认得,是华淑琪。这华淑琪,平时除了忸怩娇气,端庄矜持还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现在,浓妆艳抹、着装轻佻,简直和梦氏姐妹没半分区别。眉眼间秀丽逼人,这是胜过梦氏姐妹的地方,只是风情尚且欠缺。
生脸那个,不用说,一定就是华淑琪的妹妹华淑萱。和华淑琪比起来,这位千金小姐浓妆艳抹之下还显露着稚嫩之态。
云杉有些好奇梦氏姐妹能不能当场便炼化了这对姐妹,但是程倚天显然不想再拖下去。
他闯入梦氏姐妹舞蹈的地方。
正要靠近华氏姐妹,突然劲风袭来。
程倚天随手一夹,夹住一支弹琴的伴侍打来的钢锥。这支钢锥触手冰冷,从指间跌落后,手指和中指接触到这支钢锥的地方,居然有凝固现象发生。好在程倚天乾劲阳刚,真力流过,血液运行恢复。
但是,青衣伴侍的长绢横空而至。
云杉也冲杀进来,要抢华淑琪和华淑萱,黄箭梦瑶仙横身将她拦住。云杉剑法厉害,黄箭根本不是对手。长绢被绞得粉碎,云杉一剑刺过她脖子边。锐利的剑锋、雪亮的反光,足以叫寻常人魂飞魄散。梦瑶仙只愣了片刻,双眸寒光聚拢,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刺而来。
云杉明知道不能盯她的眼睛看,可是,摄心术力量太强大,她想逃,也逃不掉。
身体发软,手指一松,刚刚还神威大展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纠缠住程倚天的伴侍们,长绢全部落在程倚天手中。程倚天拉直长绢,运力一抖,讨厌的阻挡他前进的青衣女子们一起惊叫,倒飞而去。
梦沉仙还想拦,程倚天摒手指点去,她左边穴道被制,半边身体麻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程倚天抢到云杉近前。
黄箭梦瑶仙闪目瞧来,此时此刻四目相对,程倚天竟然顶门一紧。为了消解强大的幻觉,程倚天不得不紧咬舌头,咬破了,吐出一口血。强烈的痛感,让他勉强抵御梦瑶仙的摄心术。梦瑶仙想拿云杉做威胁,可是,还没等她把云杉稳稳拿住,程倚天已欺近。
运指如风,梦瑶仙也被点倒在地。
程倚天将云杉抢过来。但不知怎的,云杉手上居然出现一把短刀,寒光一闪,程倚天根本无暇闪躲,勉强滑开寸许,雪亮的刀身“噗——”,插入他左肩。
不仅如此,华淑琪、华淑萱姐妹也缓缓走过来。
这时,云杉突然伸手抱住他。馨香扑鼻,程倚天心神微微一荡,可华淑琪、华淑萱又亮出刀来。
他不由吃惊,忙运功将云杉手臂崩开,又施展小擒拿手,从华氏姐妹手中夺下短刀。
但是刚刚还很神勇的云杉,这会儿突然痛哼,旋即栽倒在地。跟着,华淑琪、华淑萱也双双捂住头颅,连声叫着:“好疼、好疼……”跟着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