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那边,掌柜先开了口:“怎么是个姑娘?”
女孩一听顿时不高兴:“姑娘怎么了?住不得店?”
掌柜忙堆笑:“店当然住得,只怕小店的房间,姑娘会觉得不合适。”
“这是怎么说?难道你怕我没钱住不起?”
掌柜道:“姑娘莫急,我这儿是小客栈,比不得大城市里头大客栈会有院子、上房,就两间大房间,喏,已经被那边客人给包了。剩下来,就是通铺,有大小区别,大的睡七个人,小的睡五个人,姑娘挑吗?”
“呸!”女孩红脸啐道。她扭过脸,往程倚天这桌瞧。
萧、殷都不方便说什么,程倚天佯咳一声,站起来:“我去去就来。”走到柜台前,他对掌柜说:“我的那间房间让给这位姑娘吧,费用还是我出。”
女孩道:“我肚子饿了,还需要吃饭。”
程倚天没法,只得对掌柜说:“再给这位姑娘备饭。”
萧三郎、殷十三走过来。程倚天带着他们往后面走。
女孩追上来:“我就这么讨厌,让你们话都不想和我讲吗?”
程倚天拦住萧、殷二人:“让我来说罢。”独自和女孩面对面,“六小姐,逸城如何在江湖自处,自有在下及在下义父、门下叔伯兄弟等前去考虑。承蒙六小姐厚爱那件事,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我都追你到这儿。”华淑琪委屈得眼中含泪。她不是习武之人,连日来,先是担惊受怕,尔后几处奔波,跋涉到此,人已经负荷不住。又再度伤心,头一阵阵发昏,控制不住软倒。
程倚天只能接住。
华淑琪晕了过去。程倚天轻叫:“六小姐,六小姐。”她总不答应。程倚天没办法,只好将她打横抱起,送进房间。
伙计进来摆饭。
程倚天喂华淑琪喝了点儿水,取手帕为她掖了掖嘴角。
华淑琪幽幽醒转,虚弱的眼神流转在他脸上,哀怨而又痴迷。
程倚天有话说不出,盛了碗鸡汤,送过来。
“喂我。”华淑琪轻轻道。
程倚天颇为难。
华淑琪说:“我在家里的时候,没什么地位。从小只看见大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喂她们的孩子,从来没有人喂过我。我想尝尝被人喂饭的滋味。”
程倚天没法漠视她的渴求,浅浅舀了一勺,吹了几下,送到她嘴边。
精巧的小嘴轻啜,将汤喝了。华淑琪闭上眼睛回味:“真的好好喝。”又喝了两口,发白的嘴唇这才添了血色。
她从床上下来,作势腿软,引得程倚天不得不伸手搀扶。
华淑琪顺势偎依入他的怀抱:“倚天哥哥,你就留下我。不做大夫人,做妾,做丫鬟,都可以。”
程倚天手一抖,忙将她推开些:“对不起,这些都万万不可以。”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可这……”程倚天皱起眉头,“也不是我造成的呀。”华淑琪娇弱的样子楚楚可怜,他待要绝情一些,拒绝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最后不得不实话实说:“家父家教很严,若见我带你回去,肯定会很生气,届时不要说嫁给我,便是六小姐平日里想和我见上一见,到时候都不可能。”
“你父亲对你这么无情吗?”华淑琪顿觉和他同病相怜。
然而程倚天却笑了:“却也不是。其他事情,家父都很宽容,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一件。”想了又想,作揖道,“六小姐若着实不嫌弃,在下倒是愿意邀请你去鄙地逸城居住。无论短租长住,只要六小姐觉得开心,都可以。”
“这样也行啊。”逃家许久,难得有一落脚之地的华淑琪非常开心。
这一夜,华淑琪吃了一顿饱饭,又美美睡了一觉。一个梦星儿都没有,直到第二天天大亮。心里十分畅快,乍然醒来时,人还陷入一片茫然。四周全都白茫茫的如在环境,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的摆设方才清晰起来。
华淑琪睁着眼,游目看去,突然,她想到什么,一跃而起。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头发随便绾了一下,她就从房间奔出来。碰到个婆子,她连忙问:“几时了?”
婆子嘴一撇:“早饭时早就过了。这位姑娘,你不洗脸吗?”
华淑琪这才看到她手里端着的洗脸盆。
洗脸盆里的水很清,加了什么东西,散发着一阵好闻的气味。
“一位爷教我用六七种花草以及物事配的,这味道啊,还别说,我闻着也喜欢。”婆子带她回房间,伺候她洗脸,又掏出一把梳子,“我再给姑娘把头梳一梳吧。”
华淑琪压住她的手:“我还有事。”
“有事也要把头发梳漂亮。”婆子不由分说,将她按了坐下。
华淑琪的头发全部放下来,又细又密又黑又亮。婆子梳了几下,“啧啧”赞叹:“我被请到这儿来,说要伺候一位姑娘。我以为是哪种姑娘,结果却是你这样的姑娘。姑娘,今年多大啦?”
华淑琪心急如焚,随口回答:“十六。”
“十六了,若在家里,这会儿,爹娘应张罗着让你嫁人了吧?”
华淑琪只盼她赶紧把手上事做了,不想再说一个字而使她分神。
婆子瞧出她的心思:“你也别急嘛,你要去前面找人对不对?”看见华淑琪脸瞬间通红,“咯咯咯”笑了一气,尔后又道,“话说那位公子,长得也是老婆子我难得见到。和姑娘你啊,一个漂亮的公子,一个美貌的小姐,老婆子我觉得真很登对呢。”
华淑琪喜上眉梢:“你当真这么觉得?”
“可不单单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那位公子大约也会这么想。”
“为什么这么说?他告诉你的?”
婆子“嘻嘻”笑道:“他没这么和我说,可是他却派人去铺子里找我来啊。不是在意你,住个店,为什么还要找我来伺候你,又为你梳头呢?”说到这儿,她把华淑琪原本一支素银钗在华淑琪重新盘好的发髻上插好,“好了!”取过镜子,让华淑琪看,“瞧一瞧,这样子是不是更适合去见心上人啊?”
镜子里,一个干净清爽的漂亮姑娘正对着自己本人。华淑琪也为自己的美色倾倒了,沉醉道:“这是我吗?还真的很好看呢。”丢下镜子,不顾一切飞跑。夺门而出,又风一般转过回廊。来到前厅,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他——
程倚天,还是一贯简单的行头:衣衫是水墨兰的,一水儿颜色从上到下,只腰间多了根根黑色的腰带罢了。今天他侧对着自己,侧面的线条也很完美,华淑琪看得心神一阵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