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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暗算

湖城远郊,一个叫含山的小镇,镇上最宽阔街道的街尾有一套带院落的瓦屋。屋子不大,正屋三间,两边各一间厢房。夜正浓,正屋西边的房间里,追魂萧三郎正将自己全身浸泡在一个大木桶内。木桶里,漫过大半个人的,正是用白天殷十三买来的六十多味药熬出的药汁。

药汁很平静,慢慢地,水面开始冒泡。“咕嘟咕嘟……”一股股漆黑的物质被排解在其中,又慢慢稀释,中和,直至化去。

这个过程延续得时间很长。

萧三郎一直紧皱眉头,面部肌肉也因逼毒过程十分痛苦时而发生抽搐。

两个大香炉放在边上,袅袅青烟从镂空的眼儿散发出来。这充满药气儿的青烟钻入他的鼻子,吸入身体,可缓解疼痛。

而随着化毒时间持续,痛感增强,旁边守着的一个老迈的仆人,便抓起大篮子里装着的一大把宽叶,捣碎了,挤出汁滴入木桶。

殷十三一直守在外面,没发现任何异常,便探头进来:“怎么样了?”

萧三郎正在运功,口不能言。

老迈的仆人听不清似的,慢慢从大篮子里又抓最后一把宽叶,放在铜罐子里只管杵。

殷十三看看萧三郎的脸,又端详水中依然不断被逼出毒质,并未觉察不对劲。退回院子,没多会儿,只见一身白衫的程倚天带着一个女孩子赶到。

“三哥!”人还未到,程倚天耐不住高叫。

殷十三忙迎住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

“帮青城派找六小姐的人告诉我的。”说到这儿,程倚天急忙为他介绍,“这就是六小姐,华淑琪。”又对华淑琪说,“这是我十三哥。”

华淑琪不顾奔跑了大半个晚上的辛苦,气都没喘平,急忙裣衽施礼:“殷十三爷。”

“嗨呀!”殷十三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不坏啊,公子,这么快,就把这位小姐从奇花谷里救出来啦?呃,”他突想到什么,“你刚才说什么?青城派委派了人找华六小姐,华小姐没和他们走,反而他们指引你带着华小姐来这儿?”他指指华淑琪,又指程倚天。

程倚天懂他什么意思,局促道:“这是六小姐的意思。”

华淑琪挨在程倚天身旁,羞红了脸嗫嚅:“十三爷,我……只是不想和血化梅、白面郎君那两个人走。”

“你这个妮子,”殷十三再怎么直肠子,这会儿也看出来,“该不是瞧上我们公子了吧?”

程倚天脸也红了,慌忙打断:“十三哥,不说这个,三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唉,说来话长。”左右要等待萧三郎化毒,没什么事,殷十三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简述一遍:“那个要挨千刀的家伙,真不是一般的狡诈,明知道我们不能让六小姐在颐山脚下有个三长两短,就非做了个假脸,放了毒药又刻意埋起来,让我中毒一次后,又在那个丑姑娘脸皮里放上更加烈性的毒药,让我二次中毒。三郎为我化毒伤了真元,这会儿才需要将反噬的毒逼出来,再靠药化掉。”

“那他能度过这一关吗?”

殷十三神情轻松,“我刚才看了,一切都有序进行。你三哥用药,你也知道的,绝无问题啊。”

“可是——”程倚天回想云杉说的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殷十三上台阶,推门,他当先进去。

屋子里,只剩香炉、木桶,以及泡在里面的萧三郎。桶里的水黑到发亮,萧三郎软软靠着桶壁,露在水上肌肤从内而外泛出黑色。他的脸则在扭曲,拼命忍着,到底忍不住,最终呼痛出声。

程倚天急忙冲到旁边:“三哥。”刚要伸手,被华淑琪拉住。

华淑琪很着急:“这水有剧毒。”

程倚天不顾一切将她手拉开,尔后伸手到水里,将萧三郎的手握着拎出水。双掌相抵,乾元混天功先通过一只手掌注入萧三郎身体,尔后再通过另一只手掌收回。二人气脉因此相通,凡是萧三郎身上所沾的毒素因此流经他身体。他的胸口开始发热,越来越热,到了最后,毒素完全汇集于他的身体,玄蜂灵配化毒之力被大大激发,炙热无比以至几乎要烤着胸口的皮肤。

殷十三气得里里外外找那个老仆。里间一扇窗户开着,他二话不说跳出去,外面便是后墙,他跳上墙头,四下里寻找。突然,一个雪白的人影出现在西北的屋脊。殷十三二话不说,拔足急追。弯弯绕绕追了近半个时辰,那雪白的人影始终跑在前面。而等殷十三觉察什么,停住脚步,放眼四顾,这才发现,他竟然又追到奇花谷的边缘地带。

“嗖!”的一声,一支镖向他打来。速度不快,路线还歪歪扭扭的,但是准头还不错,正对准他的眉心。

殷十三暗暗冷笑,手随便一伸,钢爪“刷”弹出之际,刚好将这支镖磕飞。可旋即,他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忙低头,果然看见钢爪之上,几根金丝已快速游走沾上他的手背。殷十三太熟悉这金丝,贴肉就钻,沾衣便走,不一会儿就不满他整条手臂,并向身体蔓延……

再说含山镇,宅子里。

程倚天亏得内力深厚,一顿饭功夫,竟带着另外一个人共同功行一个大周天。萧三郎练了二十多年的月圆梦缺功,还有木桶中本来含有的用来“以毒攻毒”的毒物,尽数被他化了个干干净净。

萧三郎功力尽失,软成了一根面条。

程倚天深呼吸,眉头微皱。

华淑琪惊魂未定,担心问道:“倚天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程倚天捂了捂胸口:“刚才好烫。”不方便当着一个美丽女孩的面解衣查看,便轻=轻拍了两下,转而问萧三郎:“三哥,能听见我说话吗?”

萧三郎缓慢点头:“好霸道的真力。”

程倚天不由惭愧:“我过于心急了。”

萧三郎又徐徐露出一丝笑容:“不碍事,功力没了,回头我可以慢慢再炼。”眼睛微睁,左右找寻,过了一会儿,问,“那个老仆呢?”

程倚天很聪明:“你是说刚刚在这房间里,有个老仆专门服侍你放一种叫大叶醉金花的草药?”

萧三郎点头。

“他应该逃走了。那大叶醉金花本是被五毒蟾酥泡养长大,我不知道用在你化毒的档口会有什么问题,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奇花谷主桑越人的阴谋,那个老仆,应该是桑越人事先安排在药铺里,主动要求帮忙,好趁机害你。”

萧三郎长嘘一口气:“这大叶醉金花本用以镇痛,但浸润过五毒蟾酥后,捣碎挤出的汁就成了最猛烈的麻醉剂。我刚才是被全身麻痹了。”

“所以不能再用月圆梦缺功?”

“毒质本来就在外泄,我完全没法控制后,它们就一发不可收拾,全部泻入水中。水中有毒,来不及化毒,就和这些毒质混合在一起,浓度远远超过我体内毒质残留。”

“刚才很痛,是因为被内外夹击了?”

萧三郎叹了口气:“身体被麻痹本没有知觉,也不知道各种各样毒质混起来后又产生了什么,总之那会儿我头很痛,痛得好像头整个儿破裂了一样。”说到这儿,他的手终于积蓄足力气,主动抬起来,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十三呢?”他又想到了这个。

程倚天猛地一拍额头:“我都忘了他——应该是追那个害你的老仆去啦。”

萧三郎顿时着急:“这怎生好?他毫无用毒的经验,面对奇花谷的人,肯定得吃亏。”

程倚天左右为难:“我若去了,你这儿再来敌人怎么办?”

华淑琪急忙自告奋勇:“倚天哥哥,我可以照顾萧三爷。”

萧三郎微微诧异,但是,很快他便猜到关键,当下对程倚天说:“你去找十三,我这儿自有安排。”他请华淑琪出去,之后从水中出来,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尔后取出几条僵死的瘾君子,滴上蜡烛油,做成相应数量的虫尸蜡烛。

将华淑琪叫进来,萧三郎先给了一丸解毒丹让华淑琪服下,尔后嘱咐:“麻烦六小姐将这几根蜡烛分别在宅子各个角落点上。”

华淑琪欢天喜地前去,萧三郎对程倚天说:“如何?无论是谁,如今都不能靠近这个宅子。所以,你赶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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