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倚天跟着义父没走几步,突又驻足。
“义父,”他轻轻叫了声,颇有畏惧之色,然而思虑片刻,勇敢说:“我还要回去找一个人。”
雷冲目露疑惑:“你说的,是每天和你一起放风筝的?”
程倚天低着头,半晌鼓起勇气:“义父,老师常有教:君子喻以义。又说:人立世,当一日三省,其一为与朋友交守信。”给自己找到理由,还是顿了顿,激起了勇气才继续往下说:“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时,被那个白脸怪人抓走。我现在逃出来,却不理他人,这不是有信诺有情意的君子所为。”
杜伯扬、萧三郎和殷十三都听得连连点头。
只是,他们三个又觉得哪里其实不妥。
雷冲单刀直入问程倚天:“那个朋友是男是女?”
程倚天嗫嚅:“是、是个妹妹。”
雷冲又问:“和你一般年纪呢?还是小很多?”
程倚天躲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和我一般年纪的云妹妹。”偷眼瞅义父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好一锅端把情由全交代出来,“那日您和杜叔叔去洪州,我在此处无所事事,就和管家说了出来练功,之后到处游玩。在田野看到了一个人在放风筝,怎么放也放不上去,所以才上去帮她。”
“老师没有教你‘莫名之人勿近’!”雷冲厉声高喝。
程倚天哭了,大声说:“我就是看见她很难受,所以才去帮她。义父你不是也常教,对人,要多行义举?我帮助云妹妹做新风筝而已,就是效仿义父帮他人脱去贫困,又让他人在我们家中安家。”
“你住口!”雷冲气得鼻子要冒烟。
程倚天只觉得自己没错。
雷冲使上力气抓住他:“你要去哪里?你哪里也不许去!”程倚天挣扎,他突然扬起手,“啪!”重重扇过去一掌。
程倚天的脸瞬间红肿,一手捂着脸,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眼泪更是“哗哗”不停流下来。
雷冲对杜伯扬说:“速去查询,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也来江夏。”
杜伯扬心窍颇多,当下道:“我这就去。”
雷冲不由分说,拽起程倚天往回就走。
殷十三目瞪口呆,问萧三郎:“老爷子怎生发这么大火?”
“桑星子没本事抓公子爷。”
“哦!”殷十三蓦地恍然,“也是,奇花谷主所依仗不过是那些诡异、猛烈的毒物,公子爷有玄蜂灵配,百毒不侵,而公子的身手,连我也只是让他堪堪认输,桑星子那么点功夫,哪能抓得住他?”见萧三郎面露揶揄,他不由尴尬:“干嘛,我哪儿说错了吗?”
“你能让公子爷认输噢?”
殷十三老脸一红:“堪堪嘛,到底小孩子临敌经验不足,我要是多留些圈套给他,他不还得中招?”
“嗯——”萧三郎拉长了语调。
殷十三更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哎,给我点面子嘛。”
萧三郎“哈哈”一笑。
夜的黑,越来越浓重。笼罩了整个天地。
次日,传音阁的鸽子飞来好几只。杜伯扬先看了消息,连连咂嘴,随后来到东小院。
“云乔尹?云杉?”雷冲瞧着短笺,皱起眉。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像是父女,又好像不是。”
“此话怎讲?”
“这个云乔尹,年纪约摸就在三十左右,行迹从江西到湖南,一路上倒是没有关于他的事情。但是,这个‘云杉’——”杜伯扬说到这儿,突然停下来。
雷冲斜瞥。
他佯咳一声:“据道上的评价,年纪虽小,但长得竟是十分漂亮。”
雷冲本就忧心,这下更加焦虑。
杜伯扬忙安慰他:“老爷子,公子才十二岁,还不懂这些呢。”
“但是以后呢?他总会长大,总会明白那些世人都逃不过的事。昨天你刚提醒我,逸城刚建,天儿还未成年,莲花宫主就已深谋远虑,要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女孩放在他的身边。现在好了,我还没想到怎么对付莲花宫,又是哪个谁,竟然不知不觉,就让另外一个女孩子直接接触到天儿。”
“哎呀,”杜伯扬也是感慨,“江湖险恶,端是防不胜防。不过,也不一定完全如我之前说的,这个叫‘云杉’的女孩,也不完全类似于玉雪笙,这个女孩,武功可是不坏。”
“是吗?”
“她跟着那个叫‘云乔尹’的,一路碰到过好几波想要打劫他们的人,其中就有一个叫‘梅二娘’的。
“这个梅二娘,早年嫁人,连生三胎,都被丈夫卖了赌钱,她受不了,终于有一天把丈夫杀了。她本是习武人家出身,有一个心心念念不忘她的师兄机缘巧合成了高手。杀了丈夫后,这个梅二娘就跟了她的师兄,两个人在江湖上闯荡,颇有些名头。因为始终找不到自己被卖掉的孩子,她就偷别人家的和自己最小的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越漂亮的,她越喜欢。
“碰到云杉了,梅二娘喜不自胜,当场就要下手。”
雷冲听到这儿,下意识问;“结果呢?”
“被杀了,这个叫云杉的小姑娘把她一剑穿心!”
“这么厉害?”
“是啊,”杜伯扬表情凝重:“一招多余的招式都没有。”
“那其他人呢?”
“只要是想来事的,不一而足,统统被杀。”
“都是一招制敌吗?”
“差不多,非是穿心,就是割喉,手段端是狠辣得紧。”
雷冲捻须沉吟:“照这么说,抓走天儿的难道就是这个小女孩?可是,她又为什么只把天儿一个人留在那个废屋里?还是说,一直在她背后的那个云乔尹,看起来无害,实际上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人物?”
杜伯扬说:“这个云乔尹在年龄上像是云杉父亲的样子,可是,哪会有一个父亲总是眼睁睁看女儿杀人的呢?云杉制服公子爷的可能性也很低,唉,我刚才说的梅二娘,也就是下三道上所谓高手,上三道中还排不上她的号,但是以我的看法,公子此刻即便年幼,武功也能和十三并肩,且日益增长。那个叫云杉的小姑娘再怎么厉害,在不自觉间就算计公子,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说,问题还在她身边那个叫‘云乔尹’的人身上……”雷冲这么想着,忍不住长长叹气,“真是日防夜防都防不住啊。看来,如果要彻底保护天儿不被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侵染,只有一个方法了。”
“你要幽禁公子爷吗?”
“要不然呢?”
“这怎么可以?”杜伯扬显得有些震惊,“会经历的风雨终究需要经历,把公子爷关起来,短时间看起来安全了,但是以后呢?以后就不和外人接触,也不结婚生子吗?”
“那也比现在就踏上小飞的老路要强!”雷冲失态大吼。四目相对,雷冲脸颊肌肉一阵颤抖,眼睛也红了,“你知道我曾经强烈反对他喜欢那个妖女、他却执意不听时我的心情吗?那明明就是个火坑啊!他非要跳进去,我就算把雷、沈两家所有的家当都填进去,也捞不出他来了!现在,我在给他善后,如果处理不当,又让命运重来,我就变成罪人啦!”
杜伯扬不由默然。
雷冲紧紧抓住椅背,指关节发了白。良久,他才说:“也不完全是拘禁吧,就是庄子后面本来就有个峡谷,我让无常去拾掇,修几间屋子,开辟些菜地、花田。那儿有一方池水,种上藕,春赏叶,夏赏花,秋天残荷也不失为一道风景,冬季若有雪,对着满山的银装素裹或练功、或读书、或吟诗弹琴,是多少隐士想要过上的生活呢。”
杜伯扬暗暗叹气,可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便道:“我也会常常找些新奇的玩意儿,不让公子爷太闷便是。对了,”他又笑起来,“还有三郎和十三嘛。他们和公子爷年纪差着不大,尤其是十三啊,小木球小车子,玩意儿多着呢,以后少派他事,由他陪公子玩。”
既然已经答应和莲花宫的合作,此番回逸城,他们就带上了玉雪笙。
当天傍晚,留守的管家从码头回来,刚到庄外,在路上碰到一个穿紫衣的小女孩。
这女孩果然一副惊人的美貌,只是还没完全长开而已,盯着管家,语带急切:“倚天哥哥呢?”
管家上下打量,嘴角往两边一扯:“你大概就是引诱我家公子、然后又找人把他拐走的紫煞吧?”
“紫煞?”女孩好看的眉毛不由得一皱。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已是名声在外。”管家受到老爷子态度的影响,心里厌恶,嘴上满是嘲讽,“就你这样的,想打我家公子的注意,我告诉你,简直就是做梦!”
女孩稚嫩的脸“刷”地惨白。管家想要打马过去,她却还是拦住:“我要见倚天哥哥,他在哪里?”
管家不耐烦道:“都说了,你这种人不配和我家公子结交,前些天得以和我家公子在一起玩,那是我家公子不了解你的底细,同情你。现在不同了,你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我家老爷子一一都和我家公子详细讲过。”
女孩一直倔强地不肯移开目光。
管家只好说:“提前预料到你会死缠烂打,所以,怕了你,我家老爷子带我家公子已经走了。”
“他去哪里?”
管家面带玩味:“你不是追着来的吗?有本事调查到我家公子行踪,这回再追着去啊。”“呵呵”笑着,提马绕行。
云杉的眼眶红了,她咬住嘴唇,拼命忍耐,最后还是忍不住哭起来。哭声非常无助,渐渐还显得可怜。
旁边大树后面转出来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也是个小女孩,五官没那么惊艳,但也清秀好看。
来到云杉身边,她轻轻笑道:“别哭了,事实证明你是拼不过玉雪笙的。”云杉没理,她就自顾叹气:“唉,那可是宫主花大力气找来、又精心培养的,宫主当然要费劲一切手段,把她放进逸城中去。”
云杉还是不理。
她便渐渐失去了耐心:“不过一个杜伯扬而已,投入了这个逸城,就能代表什么吗?你实在想找好的靠山,好好跟我回去,央求了宫主,玄门少主也好,唐门少主也好,只要宫主对你还有怜悯,出力气寻路子攀附就是。”
“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吗?”云杉终于开口。
白衣小女孩闻言,小脸一拉:“都是莲花宫的宫女,你装什么清高?”被云杉瞥了一眼,脸颊不由得涨红,怒道,“仗着有个领养你的爹吧,可那又不是你的亲爹,神气什么?”
云杉冷冷道:“那我就将你这些话回去转呈我义父知道?”
白衣小女孩顿时慌了,拉住她:“好姐姐,千万不要。”
云杉却又乜斜二目笑了,笑得有点邪魅。白衣小女孩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始终无法完全排除忐忑。
云杉又冲着庄子出了会儿神,直到天完全黑了,她才转身。
白衣小女孩跟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
她皱眉:“你怎还不回去?”
白衣小女孩颇有些不忿:“你以为我想吗?”
“我都已经输了,肖飞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衣小女孩“啧啧”咂舌:“就算脱离了宫主,你也不用这么肆无忌惮吧?”
“谁让她不得不依赖我义父呢?她组建莲花宫的这些年,有多少难缠的对手,还不都是我义父帮她解决?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白衣小女孩盯着她,好长时间不说话。
两个小女孩就在夜色中赶路,一直来到附近的镇上,找了个客栈。云杉进了店,丢了粒银子在柜上:“一间上房。”白衣小女孩要和她一起,被她从房间里推出来。“你呀,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跟着我。”
白衣小女孩跺着脚:“我这都跟你到这儿了,我还能去哪里?”
“那么,又是谁让你来的呢?”
“你明知道!”白衣小女孩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云杉盯着她,半晌才让出门。白衣小女孩连忙进来,防止她临场反悔,连忙把门掩上。
二人对面而坐,相互凝望,好半天,云杉才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你跟着我,只会和我一样,要么前途渺茫,要么退无可退。”
白衣小女孩摇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要离开我义父了。”
“为什么!”
云杉扭开脸:“他本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他的。”
白衣小女孩两只清秀的眼睛不停寻摸。
云杉越来越不自然,蓦地愠怒:“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如果对我说的话这么不信任,这儿你就从这儿出去。”
“可是,”白衣小女孩顿时很着急,“宫主让我必须跟着你,我要回去,她也不会饶了我啊。”
两个小女孩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白衣小女孩反过来安慰:“云杉,我不知道你和云老爷之间发生什么了。总之,现在你要离开,那就离开吧。我奉命跟着你,那是肯定不能改的。就算你无所谓宫主会怎样,看在咱们也是大青山下一起长大的玩伴,你还是带上我,啊?”
“可是我的银子……”
“以后路上,我们就不要再住这么好的房子。吃东西,也简单一点,我吃干粮就够了。”白衣小女孩眼睛闪啊闪的,很是可怜。
云杉颇不情愿。但是想想,也只能这样。
于是,二人结伴,沿江东行。
这一天,她们走在半路,突然天空乌云堆积,不久便刮起大风。随后,一道白闪横过天空,雷声轰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云杉一阵风冲进一个破庙,过了一会儿,白衣小女孩从浑身湿透奔进来。
“香儿!”
到底经历了几天朝夕相处,云杉说话,语气同从前比,大不相同。
莲花宫女冷香儿不停擦着沿着头发流下来的雨水,惊惶道:“好大的雨啊,雷也好响。”狂风挟着雨沫从破损的窗户打进来,她抱着双肩开始颤抖。
云杉也冷得难受,环视一周,把通往后殿的一扇门板卸下来。她抽出一把尺寸略小的剑,一连砍了好多下,一堆木板被砍出来。她扯了一段破布,团在一起,掏出防水布包着的火折子晃着了,继而点燃木板。
“把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吧。”云杉说着,率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
冷香儿见她如此,胆子也便壮了。两个女孩子都脱得只剩小衣。火光熊熊,热量传到身上,寒冷造成的难受方才褪去。
冷香儿取出两个馒头,分给云杉一个:“给。”
云杉接过来,感慨:“确实带着你,好处多过于不好。”
冷香儿叹了一声:“我呀,已经习惯什么都出于无奈,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只能在可以的情况下,给自己准备两个填肚子的馒头罢了。”
云杉定定听着,好一会儿,突然问:“你说,玉雪笙会得到倚天哥哥的喜欢吗?我没看过她,但能被肖飞艳选中,并送入逸城,长相肯定很好。”
“那是的呀。”冷香儿吃了一口馒头,然后说,“我本是努力想要成为白箭侍女的,现在,这个位置已经预定肯定属于她了。”
云杉不由吃惊:“你居然比不过她?”旋即伤心得红了眼圈。
冷香儿斜瞥着:“不会吧,你真对那个逸城公子动心了?”说罢忍不住又笑了,“你该不是忘了我们的使命,即便日后玉雪笙也好,你也好,把握住程倚天,程倚天那个人,严格说来,也不属于你或者她。”
“我才不在乎什么莲花宫。”
冷香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点点头:“也是,你到底是你嘛。只不过,还是被玉雪笙捷足先登。”
头顶上传来一阵响,两个女孩齐齐“啊”地惊叫。
云杉连忙抓过衣服一一穿好,抬起头,只见一只被淋得湿淋淋的黑猫从梁上跳下来。绿色的猫眼盯着她吃剩的馒头。她拍了拍吓得“砰砰”乱跳的心,深呼吸,之后,将半拉带着肉馅的馒头往黑猫那儿扔去。
这一夜,她睡得尤为不稳,一早醒来,头脑发重,还咳了几声。冷香儿也头重脚轻的,赶了会儿路,苦不堪言,便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冷香儿吃了一惊。
“对,”云杉抚了抚额头,正色道,“就是不知道。”
冷香儿顿时火了,拉着云杉的胳膊叫嚷:“我一直以为你有好的落脚地才这么一直走。”抵不过云杉的冷冷逼视,缩回手嗫嚅,“那不能就这么一直走吧?”眼看着天阴着,秋风中还带着浓重湿气,仰头看,云头撑不住迟早还得下雨。她眼珠接连转动,央求:“唉,我说你,你还是认命了吧,这世上,除了云老爷,就是宫主。你现在不愿意跟着云老爷,再得回莲花宫才是。看看,附近就该是焦城了,那是大城池,城中必有和莲花宫有关的歌舞坊,你去了,然后报上你紫箭侍女的名头,她们一定会盛情招待我们。”
“你这么想做五色侍女,自己做去好了。”云杉讥讽。
冷香儿着急道:“我不是没有得到资格吗?”见她头也不回往前走,气得连连跺脚,“唉!唉!怎么就是不听人话呢?”
后来,果然又下起雨。她们再次被淋到,但是,好在很快找到一个村子,又碰到一家人,还有一个空弃的屋子。云杉掏了一百钱给屋主,又要了两碗热粥,和香儿一人胡乱喝了一碗,尔后,她便早早上床睡觉。
凄风苦雨肆虐的夜,又湿又凉。穿着烤到半干的衣服,盖着薄衾,她止不住缩成一团。头有点儿烫,身体也不舒服,睡到一半,忽又感觉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阵阵让她倍感恐惧的呼吸。
猛地睁眼,接着半空中闪烁起的微弱电光,她这才发现,正上方真的出现一张脸。
三横三竖的疤痕,那么明显!
她见了鬼一样失声惊叫。
肩膀被用力扯了一下,衣服“刺啦”破了半边,她魂都飞了,拼命捞住对方一条手臂,狠命咬过去,但是,牙齿刚接触到对方皮肉,便碰到一股流动的真气。
整张脸被崩得剧痛,眼前金星飞舞,嘴巴也传来一阵剧痛,口角还沁出了血腥味。
大约是嘴巴流血的缘故,摁在肩头的力道反倒轻了。
她抓住机会,用力一挣,尔后,连滚带爬跌下床。衣服又被拽去半截,露出胳膊和腿,她也顾不得。赤着脚,便冲进雨里。但是,一个黑影始终追在后面。
眼前一阵阵迷糊,脚下不稳,连续好几次栽倒在地上。从头发到身体,全都沾满泥水。
耳朵里听到“隆隆”的声音,大地也传来轻微震动。
风忽地住了,只剩下清晰的雨声“哗啦哗啦”不停在响。
一片黑云出现在视野里。
等了会儿,一队人马奔至近前。
“主上!”有人轻叫。
他们忽地停下来。
云杉跌跌撞撞走到最前面那匹马前,抬起头,看见斗笠下一张雪白的脸。
“救……救我!”
说完,她一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