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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雪笙

雷冲也知道其中厉害,当下没有异议,同杜伯扬快马前往洪州。

熙朝歌舞坊盛行,光是洪州一条街道上,大大小小就有好几家。

百花台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不仅外表豪华大气,内部装修,更是奢华。转角雕花,梁上画画,中间有一个通天的天井,顶部竟然由天然石英构建而成。石英结实,关键透明,光线透过其中射下来,使得中间舞台非常敞亮。舞台四周建有水槽,活水引流到达这里,通过石壁上凿出的小孔流出来,汩汩有声,仿若清泉在侧。水槽外侧,还有一圈矮半截的台子,上面密集放置的,是五颜六色的菊花。

百花台提供给客人们观赏舞蹈的雅座,有特等、一等和二等之分。特等座在挑高一层处。这是和高台平行的高度,且延生在半空中,观美人舞蹈近在咫尺之间仿佛,美人一颦一笑都在眼前。一等座的位置低一些,也缩在后面,不过,正向面对高台。高台固然是圆形的,但是,编排舞蹈,总是会有个特定的正面方向。坐在一等座,看到美人脸的机会会更多。二等座就分散在其他方位,有的茶水茶果供应,坐着也挺舒服。

雷冲和杜伯扬坐在特等雅座第一排。

绿衣小厮过来送茶水,收了雷冲一白两银子,一个腰间缠着蓝色腰带的仆人便过来专门伺候。

表演时间到了,但听一阵密集的鼓声响起,全场一片寂静。一位身穿彩衣的乐姬走到乐台之上,开始弹奏琵琶。滚珠一样的琵琶声音,颗颗滚落,须臾,几条丝带飞出。

每一条丝带都携带出一个美人,如九天仙女飞降,落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此段舞罢,舞姬退场,舞台上一片宁静。

须臾,琵琶声才又响起,一个浅绿色的身影从石英顶最高处缓缓降落下来。

依照杜伯扬目力,原是可以看到将人垂吊下来的钢丝。可是,现场彩带飞舞,观舞者早就眼花缭乱。这从上面飞降而下的美女,姑且就当作又从九霄降下的仙子吧。观众席上呼声四起,惊叹的、开心的、激动的,无不一起倾慕着。

绿衣美人终于着地,丝带在身周漂浮如云朵,片刻,才铺陈地上。

琵琶声住,过了会儿,乐姬奏了单独的几个音。

喧哗声退潮般隐去,绿衣美人双目微垂,朱唇轻启,清亮而又娇柔的歌声从她口中发出,悠悠蔓延开至四面八方。看台上:喝茶的,茶杯放下;吃干果的,干果剥了一半,又放回去。看客们都被吸引住,目光瞪向舞台,忍不住痴痴呆呆。

那曼声唱着着的,细细听起来,原来是一首《满庭芳》:修水浓清,新条淡绿,翠光交映虚亭。锦鸳霜鹭,荷径拾幽萍。香渡栏干屈曲红妆映、薄绮疏棂。风清夜,横塘月满,水净见移星。堪听,微雨过,姗藻荇,便移转胡床,湘簟方屏。练霭鳞云旋满,声不断、檐响风铃。重开宴,瑶池雪满,山露佛头青——唱得幽怨动人。

美妙的歌声抓住了所有人,等到唱完,大堂里还自沉静。不知道哪里先起了一声,接着,如潮的掌声才从四面八方响起。

而美人,已经不见。

杜伯扬看看雷冲,唏嘘一声,感慨:“还真是视觉盛宴!”

蓝腰带仆人轻声邀请:“鄙上有请二位爷现在就随小的去后面。”

两个人面面相觑,只得起身。来到后面,又沿着一条穿山游廊继续前进,最后来到一个花厅。蓝腰带仆人招待他们落座,旁边门帘一动,又鱼贯出来两个绿衣小丫头。这两个小丫头一个端着茶水,一个端着点心。蓝腰带仆人一一布置好。三个仆人均退下。

空气里突然袅袅传来奇香。

之前和杜伯扬说过话的婆子从门里走出来,她挑着门帘,随后又有一位高挑的女子款款走出。这女子脸上戴着丝巾,走近了,一双眼角含羞的桃花眼轻轻一挑,万福:“雷老爷子,杜大当家,小女子杜婉约,这厢有礼。”

“当不起。”雷冲拱拱手。

杜婉约莞尔一笑,主位落座。

“有什么要说的,杜娘子请讲吧。”

杜婉约端起桌子上的白瓷杯,撩起丝巾一角,浅啜一口,尔后才道:“颐山多了逸城,我家夫人有意借宝地,再建一座歌舞坊。”

“不需要。”雷冲早知会如此,当下断然拒绝。

杜婉约并不气馁:“雷老爷子何必回绝得这么干脆?鄙上如今虽以不是官家夫人,但是凭借这么多年积蓄,也组建了莲花宫,如今,我这百花台,还有各地的歌舞坊,都是聚集达官贵人、有钱商贾的所在。鄙上只是看中未来逸城的发展,才有借光之意。而实际上,莲花宫能为贵地带去的好处,又岂会只有一二呢?大概,凭借大当家的经营手段,日后能超越剑庄之上,可独霸江南武林,都为未可知呀。”

雷冲不偏不倚:“俗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若想挣个未来,自然也要遵循本心信奉的道义。”

杜婉约不由目光一寒:“雷老爷端是好话听不得了。”冷冷笑了一声,过了会儿,目光乜斜:“请问贵府上,空里无踪冷无常如今可好啊?”

雷冲闻言,不由眼皮一跳。

“这位仁兄之前可是做过多起盗窃案,甚至巡防司衙门的后院他都去过。现在尚武门事务繁多,一时半会儿都把这些给忘了,可是小女子突然记起来,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提醒鄙上,请相关的人再提醒提醒尚武门的韩都尉呢?”

“你们当真连尚武门都能左右吗?”见雷冲黑着脸不说话,杜伯扬急忙问。

“这有什么?”杜婉约看到转机,“嘻嘻”笑起,“若是雷老爷能答应我们合作,我们连京里的靖王爷都能请得来噢。而且,为了壮大贵宝地的声势,鄙上还准备了一份厚礼。”回头看那婆子,“拿过来。”

婆子转身,从一个绿衣小丫头手里,取来一个长长的盒子。

“大娘子,给。”

杜婉约示意她将里面东西拿出来。

婆子便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卷轴。

杜伯扬不由好奇:“贵上该不会要送在下等人字画吧?”

杜婉约 “咯咯”笑道:“大当家真会开玩笑。名人字画,哪里会有这个对贵宝地有用呢。”让小丫头帮着,将字画展开。

雷冲只瞥了一眼,便从座位上蹦起来。只见这幅长卷,绘着满满的山水,绵延起伏之间又站满了林林总总的人。有一个他太熟悉了,一身简朴的白衣,修眉朗目,嘴角含笑,正是义弟沈放飞。

杜伯扬唯恐他露了马脚,急忙大声惊叹:“这些人,你们怎么画到一处去了呢?”

“我们要作画,画了山水又画人,不是很平常吗?”

“可、可——”杜伯扬做出极为震惊的样子,手不停比划,最后狠狠一甩,“这些人,根本就不应该放在一起啊。”

“假如,我说这时一副武力排行榜呢?”

杜伯扬和雷冲都不觉一愣。

杜婉约指着第一个道:“大当家,雷老爷,你们怕都认得他吧?”

杜伯扬抢先道:“这还别说,近些年内出道的人应该无缘得见,但老夫恰恰曾经看到过,这是绝命谷的谷主白乞。”怕雷冲不明白,他额外解释,“年少的时候叫陆少锋,后来改了名字,组建绝命谷,杀手组织,后来欲争‘天下第一’,不知怎的,他自己又放弃了。因为收钱杀人,至今从无失手。所以,私底下,江湖人也都暗暗封了他这个名头。”

“我知道这个‘天下第一’。”雷冲冷着脸,喃喃。

“那这二个,二位也一定如雷贯耳咯。”杜婉约眼波流动,语声越发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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