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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争狠

且说程倚天冲进塔松林,不一会儿,就听到后面响起燕无双呼喊他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看见燕无双也跟进来,“这丫头!”他忍不住责怪,连忙返身回去。

燕无双浑身皮肤如同泡在热水里,且那水飞快变成沸水,烫得整个人要跳起来,眼前的空气也变成了五颜六色。

程倚天连忙扶住她。握住她双手,期望用真力为她化毒根本来不及,连忙伸手入怀,想要把胸前的玄蜂灵配掏出来。可那玄蜂灵配平时明明只挂在他的胸前,此时此刻不知怎的,竟长在他胸口皮肤上一样,用力扣也扣不动分毫。

燕无双脸上的皮肤开始发黑。

他也急了,只能将自己的衣服扯开,然后握住燕无双的手直接按在玄蜂灵配上。

玄蜂灵配数度接触梦里幽蓝,早就熟悉此毒,化毒速度飞快,不仅保证他这个本主身处林中还若无其事,连毒已入体的燕无双,双手接触此灵物后,没多会儿,身体如入沸水、眼前空气五彩斑斓的症状纷纷消失。

不仅如此,这灵物化毒时发出的忽明忽暗的红光里,还流转出一股彩色的光晕,似乎它正处于莫名的快乐中。

燕无双发黑的皮肤很快恢复本色,她的神智也随之恢复清明。她定睛一看,自己的手竟然按在程倚天的胸口,触手之处,甚至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顿时面红耳赤。

程倚天也很尴尬,但即便如此,他还得保持和她手拉着手的情状。掌心相对,他的真力源源不断输入她的体内,与此同时,他展开身形,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塔松林。

奔到奇花谷内绿色流淌的草地上,他又让她盘膝在自己面前,催动真气在她体内运转过整整一个大周天,这才除尽毒质。

他盘膝打坐,吐纳以恢复精神。

燕无双跪坐在他旁边,双目含情脉脉。她浓密的头发披在后背,黑色的瀑布一样,便是这黑色的瀑布里没来由拱起来一块,拇指大小,最表层的一层膜已经破了。

良久,程倚天睁开眼,和她四目相对。

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他们俩都被笼罩在一片光辉之中。清澈的河水潺潺流过碧绿的草地,冒出嫩芽的绿树上,是鸟儿动听的歌唱。

一只绿色的虫子在空中缓缓地飞着。

“程大哥,”燕无双明艳的脸一片绯红,目光只盯着前面,“你的功夫,比我原本想的还要好。”

程倚天喉咙一阵发干,忙站起来:“刚才在林子里,恕我冒犯。”

燕无双嘴角却挂着发自于真心的笑,过了会儿,她才满怀好奇:“你身上佩戴的那个,是萧三爷给你的避毒灵药吗?感觉好神奇,‘梦里幽蓝’这么毒,它都能顷刻间化解。”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程倚天避重就轻,目光环视周围,“这儿,就是奇花谷了。”

那只绿色的虫子在阳光下慢慢飞着,有气没力。好在,前方很快出现分割整齐的一块块田地。一片片药草正在春光中茁壮成长。淡淡的药草香流淌在这儿的空气中。一个个穿着土布衣的人在劳动。它也兴奋起来,飞进去,接着弥散在那片同色的药草中。

燕无双一路走过,啧啧称奇。

跟着,更让她震惊的景象出现了。药圃之后,竟然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花田,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各种颜色的花聚集在一起,紫色的最多,远远看去,仿佛紫色的云彩落在地上,又随着地势的起伏浮动。

“好美啊!”燕无双顿时醉了。她奔跑在花田之中,又不时回头向程倚天招手,“程大哥,快来这边。”等和程倚天一起来到另一边的空地,她才由衷发出感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奇花谷,奇花谷的‘奇花’,原来可以这么美。”

而此刻暖风拂面,心上人又恰在身旁,身处美景的她当真觉得人生再也比现在更浪漫的时刻。

直到一个戴蓝底白花头巾的妇人提着竹篮走来——

程倚天四顾好一会儿,眼睛蓦地一亮,飞步迎上去,连说带比划:“云姑娘今天可在?”

正沉浸在欢喜中的燕无双蓦地心一紧。

那戴蓝底白花头巾的妇人脸上笑盈盈的,不说话,只往旁边一指。

程倚天马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我先过去会儿。”他对燕无双说完,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来到一排木屋前,眼前一幕却让他瞠目结舌。

长长的栅栏上全部挂上了红绸,正中一栋高大的白橡木屋更是挂上了大红灯笼。屋子里,新鲜的水果和还冒着热气的糕馒,上面都放着鲜红的喜字,两支高高的红烛被点燃,金色的火焰快活地跳动。

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跪在地上,旁边还有个男人。

她,正穿着大红的嫁衣!

“你这在做什么?”他震惊无比,不顾一切冲上去。

她被握住了手腕,整个人被扯得站起来。“干什么看不到吗?”她的口气冰冷,“当初我和桑越人有约定,他能帮我解决一个问题,我就随他回奇花谷。”

“回奇花谷,又不一定要嫁给他。”

她冷冷一笑:“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态度强硬,把手抽回来。程倚天气不过,转过身,却见后面那个男人脸白白的,嘴巴则血红血红,但是表情木然,再定睛一看,他不由笑了,直接将那“人”拎起来:“这就是你要嫁的‘桑越人’?根本就是木头做的嘛!”

云杉“哼”了一声:“木头的好啊,木头做的人不会主动勾搭这个娇姑娘那个艳姑娘的,干净。”

程倚天方才懂了,顿时放下心上一块大石,握起她的手:“在松林外,只是不忍看见她沾上梦里幽蓝,后来,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这种事情,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我都会那样做。我敢对天发誓,我程倚天,对你,绝对没有二心。”

云杉却道:“我却不知,在松林之外那么远的地方,一棵树原来也被下了梦里幽蓝。”侧脸瞥见程倚天一脸疑惑,她反而笑起来,“算了算了,我义父这个人心思很深,他自己又在南边呆过,会些什么迷.幻法术,骗得你以为那棵树有毒也不稀奇。只是,”说到这儿,她又二目乜斜,言带揶揄,“你总是这么轻易被人骗上钩,江湖险恶,日后怎生混得下去呢?”

屋子里面此刻只有他们俩。

云杉来到窗口,往外看,穿着一身淡黄色绣白花的燕无双正一个人站在花田边上。春风微微吹拂,花田里娇艳的花和边上明艳的人相互映衬,格外好看。

“你刚才说,那个脸上有疤的,是你义父?”程倚天来到她旁边。

“是,”她心里那阵浓浓的酸味再度翻腾起来,脸上装作漠然,“我的姓,就随他。”顿了顿,她突然长叹一声,“倚天哥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虽然说我也是有娘的,而这位娘亲说出来,也要吓你一跳,她就是莲花宫主肖静虹。”

程倚天果然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

云杉凄然:“就是她,那年秋天刚生下我,就把我给扔了,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然后抚养我长大的就是义父。不过我这个义父,和你那个义父不太一样,他虽然本事很好,但看起来在江湖上并没有名气。我娘那样的,也只是偏安一隅。所以,总的说起来,我就是一个无名无分更加没有背景的凡人。但是她就不同了——”说着,她又往外看了一眼,“先前我听到我义父说了,她是剑庄庄主的女儿。剑庄之于武林,那可真是举足轻重得紧。堂堂庄主的女儿若是嫁给了你,你和你的逸城,从此还要怕什么六大门派、慕容世家的呢?”

程倚天假装恍然大悟:“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大步往外就走,刚到门外,又折回来,“骗你的——双儿是个好姑娘,我觉得她是个妹妹,那以后我就像个兄长一样,岂不很好?若为了利益想要利用她才和她在一起,那我不是伤害她了?”

“那可是剑庄,错过她,你可是要错过了一次人生绝妙的机会?”

程倚天拉起她的手:“古人有云:祸兮福兮,谁又能真的知道每一件事情后面的发展到底是怎样的呢?不如坚持本心落个自在得好。”

且说燕无双早早离开那间房子,假装赏花,其实心里也是翻江倒海。

“燕小姐。”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急忙转身。春光中,只见一个女子款款而至,那浅紫色的衣裳远不如先前的大红嫁衣华丽,可是质地优越一看便知。这个女子来到近前,先前匆匆一瞥,只觉得侧颜颇不寻常,现在她清楚地看到对方一双清澈的眼睛,盈盈欲滴,欲说还休。虽同为女子,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心也会不由自主漏跳一拍。更不用说琼鼻樱唇,无一不生得绝美。胜雪的肤色,也闪耀得她一双目光难以挪开。

“云姐姐。”她心里泛起酸涩,不忘微微蹲身行礼,“你也叫我‘双儿’就好。”

云杉一愕,嘴角顿时挂出笑来:“双儿妹妹你果然被教养得好,知书达理,远胜别人。”

燕无双脸颊浮起红云:“那能和姐姐的绝代风姿相提并论呢?”

云杉情不自禁捡起她的手来:“我若有幸,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妹,那该多好。”

包蓝底白花头巾的妇人做了几个小菜,放在一张木头桌子上。脚下芳草萋萋,旁边杨柳依依,树下碧水潺潺,天空不时传来鸟鸣啾啾。坡上还有美丽的花田,远处,成片的药草散发着的药香,被春风送到这里,独特而迷人。

云杉拿起一个造型甚为别致的长颈酒壶,倒出三杯,自己端起一杯:“倚天哥哥,双儿妹妹,今天就由我一尽地主之谊,我干了,你们随意。”

程倚天笑呵呵随了一杯。

双儿轻抿一口,微辣中带着清甜,清甜中又有几缕劲道,于是也把一杯干了,放下杯子,问云杉:“这是曾经的奇花谷主自己酿的吗?”

云杉微微一阵怅然:“对,这儿的一草一木,一房一屋,都出自于历代奇花谷主精心布置。就算不出山谷,谷中的人也能自给自足。”

“这就可惜了,看得出,他们很勤劳,且很有情趣,无奈这变幻不停的江湖,多的是让人无从把握命运的风雨。”双儿忍不住感叹。

云杉不由一笑:“你也觉得江湖不好混?”

双儿睁着单纯无辜的大眼睛:“姐姐可能觉得剑庄威名在外,我身为庄主的独生女就一定只剩锦衣玉食,然而并不是。我娘从小教导我,享多大的福,就得用本事干多大的事。所以这次,我才向我爹自动请缨,一路来追门中叛徒,其间,也有几次九死一生。”

程倚天为缓和气氛,忙道:“这我可以作证。”

云杉瞥他一眼,脸上笑容不改:“妹妹家风,果然严谨。”

吃完饭,燕无双又问:“姐姐和云先生既为父女,为什么偏偏不要见面呢?我看云先生为了找到你,已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鹤鸣草场的事想必你也知道,那座梦里幽蓝阵虽然厉害,可据我所知他的本事实在很高,只怕但凡他想,最终没有进不来的地方。”

“鹤鸣草里的梦里幽蓝是我派人去布置的,数量有限,施法未必妥当,效果也不见得很好。但是,塔松林的毒阵乃是桑越人亲手布置,那毒质也不知和其中何物相辅相成,无论风霜雨雪都不见减少、只会增加似的。所以,就算把整座山头乃至于隔壁山头的动物都引过来,那里面的梦里幽蓝也化不完的。不过——”云杉也了解自己义父的手段,略加思忖,还是秀眉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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