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女人,一头浓密的黑发这会儿胡乱堆在头上。身上的衣服原本应是漂亮而又洁净的白色,但因为一路滚爬,也污浊得成了灰黑色。最可怕的,还是她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不管是脸,还是一双手,全部漆黑。
她艰难地将手伸向燕无双:“燕、燕……”
燕无双强忍恶心,定睛细看,突然大惊:“你是廖娉婷?”她急忙奔过去,但一道雪光劈在面前。她连忙刹住脚:“师兄。”
一只蝎子掉在地上,已经从中断成两截。
燕无双刚松了口气,不料那道雪光又再劈回来。距离自己不到一寸,那只只剩下半身的蝎子又被从中竖着劈为两截。剑尖顿在她双眉之间的前方,接着,“呼”的被谢刚撤回去。
“双儿,吓着了吧?”
“九、九花落英剑,”燕无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长吁一口气,失魂落魄看向谢刚,“你怎么知道这种蝎子的尾巴还能单独攻击人呢?”
谢刚一耸肩:“直觉罢了。”
燕无双佩服得五体投地。
浑身漆黑的廖娉婷已经伏地而亡。
谢刚蹲在燕无双前面,略作查看:“一定是中了蝎毒。”
“什么蝎子呀,毒性竟然强成这样?”燕无双忍不住回头瞧那边地上。看了一会儿,她不由得惊疑:“咦?”
谢刚忙跟过来:“怎么?”
燕无双指着地上碎成三块的蝎子:“这好像不是真的蝎子。”
谢刚凝神观瞧:“唉,还真是,这切口怎么这么像——”
“木头!”师兄妹心有灵犀,异口同声。
“啪啪啪……”林子里传来一阵拍掌的声音,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男人随即走出。在他身后,是穿青色衣裳的青草帮帮主曹伟。
燕无双认得,单刀直入问曹伟:“你是接到消息,专程出来拦我们的吗?”
曹伟“嘿嘿”一笑:“有没有消息,你们到了这儿,都不可以再往里面走。”
燕无双一指死去的廖娉婷:“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曹伟没说话。
她就指过来:“是你们毒杀了她吧?”
曹伟并不否认。
燕无双不禁气愤:“她好歹也和你统一战线过吧?只是被打伤了元气而已,本事会不如从前,有必要这么落井下石吗?”还有一句挺重要的,“还有她相公呢?你们又怎么料理得他?”
曹伟有条不紊:“你真想知道?”
“当然!”
“江南十六堂里面逃出来两个人,一个叫方石,一个叫吴坤,现在正要加入吴家堡,这事,你知道吧?本来,我们堡主在听他们想要加入后的要求,那个手断了却始终不肯安分的白布奇非要闯进来,让我们堡主出钱给他老婆买药。我们堡主并不小气,奈何那个白布奇非要药材铺子里两万两银子的那根千年老人参,这当然不能给。那白布奇就翻脸了,突然亮出了他那根无影夺命丝。燕小姐,你也见识过那根无影夺命丝的厉害,虽然白布奇的手断了,勉强接上,再使这兵器,威力已大打折扣,可是狼子野心,那就不能姑息。”
“所以,你们正好有借口也毒杀了他?”
“不不不,”曹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几下,“杀他的不是我,是方石和吴坤。他们两个分别挡了一下无影夺命丝,接着便联手,先卸了白布奇的两只手。”
“他们怎么能这样?”小旋风谢刚一听,气得插嘴。
“何止?”曹伟接着说,“廖娉婷后来的,看到这种情形,就要上来动手。燕小姐知道,廖娉婷有肺痨的,被逸城公子打伤后,整个人只能喘气,白布奇哪能让她上来送死?没了手,还有两条手臂,拼命拦截,结果,那两条胳膊又被方石和吴坤卸了。”
燕无双和谢刚一听,都不由得面带愧色。
“接着,你们江南十六堂里来的那两个人就把白布奇给杀咯。”一直没有开口的玄色衣裳的男人这会儿讥讽。他一双眼睛本来挺大,只是眼珠略小,以显得眼白过多,随便瞧来一眼,都满含不屑。“说真的,什么武林正派、名门大家,也是一样杀人,杀人的手段也一样不体面。”说到这里,他刻意往被毒杀的廖娉婷方向瞅了一眼,“和我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
谢刚头脑一热,截口道:“当然有区别!方石和吴坤,这两个人早就不是江南十六堂的门人,他们犯了门规,还是江南十六堂的叛徒,我和我师妹现在过来,就是要将他们拿下,押回去处置。”
玄衣人和曹伟对视,一起摇头。
曹伟道:“进了我们这儿,不管我们堡主留不留,只要我们堡主没把他们赶出来,你们就不可以随便进来,随便带他们走。”
“是么——”谢刚刻意拉长了语调。
果然,对面两个人均脸色一变。曹伟猛地甩出一条深绿色的鞭子,谢刚拔剑压了一下,突然,一大蓬细针从鞭子上爆起。这些针,每一根约有三寸长,但全部牛毛一样细,间隔不足两尺,飞行急速。
这条鞭,有个名称:草芒鞭,以“草”为名,除了外形类似,还有数量奇多、绵延不绝之意。自从曹伟练成,除了如意门两个人以身法诡异见长,在吴家堡压过他一头,其他时候,但凡能够动手,草芒针一出,便鲜少失败。曾经多少成名成家的好手设在这条草芒鞭上,方才成就出一个以他为首领的青草帮。
眼见成百上千的草芒针爆成一张网,兜头兜脸要将小旋风谢刚扎穿。小旋风谢刚却不慌不忙将剑往回一撤。剑光点点,散开如同繁星。“叮叮叮……”一连串声音响过,如同半空响起一首好听的乐曲。
一刹那间,数百草芒针竟被一起扫落。
“九花落英剑?”玄衣人识得厉害。
曹伟亦大吃一惊,连忙抽身,同时挥鞭。谢刚毫不畏惧,举剑相迎。鞭和剑相交,“噗”,又是一蓬草芒针从鞭神爆出。
“叮叮叮……”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密集。谢刚手上的剑抖出的剑光几乎连成一片。这短短的时刻,谢刚到底抖出多少剑,谁也不知道。只晓得第二波草芒针被更快扫落。
接着,数点剑光反攻。
“嚓嚓嚓!”三只形态逼真的蝎子被从中截为两截。蝎尾落地,几乎又在同时,“咔嚓”三声,梳着从中裂为两半。新鲜的木质赫然可见。
谢刚持剑而立:“就这么点招式了吗?”眼见玄衣人所在袖子里的手轻轻一抖,数点寒光瞬间点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玄衣人手腕连中数剑。谢刚看着他举起那只接连流出数股血的手,又气又痛“嗷嗷”乱叫,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
但是燕无双看到了什么,惊得叫起来:“师兄!”
谢刚这才注意,原来玄衣人举着的手腕流淌出来的几股,竟全是诡异的深蓝色。
“当!”他的剑突然掉在地上。
燕无双想要查看,谢刚连忙捧着右手,一边后退,一边大喝:“别动!”扭头对玄衣人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衣人掏出一颗药丸,嚼碎了,混着唾沫抹在伤口上,止痛又止血,然后才说:“我就是西门丰。”
谢刚和燕无双面面相觑。
斜喇里一条小路上走出一人,笑着道:“西门丰,人称毒蝎魔死也。虽不入流,可是用毒一道,同百花娘子、中原点点红以及此地曾存在过的奇花妖一样,皆还算有些名头。”
只见此人身形颀长,一张尖削脸上,五官生得甚是不错。只是三横三竖共计六道疤极为醒目,让人忽略其他。
谢刚半边身子都麻了,控制不住半跪在地上。
燕无双顾不得许多,执意扶住他,偏过头问:“你又是谁呢?”
疤面人道:“我叫云乔尹。”
谢刚、燕无双一头雾水。
云乔尹面带讥讽向他们走来,燕无双顿生警惕,拔剑相向。她的剑花抖得也很好,只是起步慢了,刚爆出几点繁星,剑尖便蓦地停在云乔尹食指和中指之间。
“你——”燕无双用力回夺。
但是云乔尹指间隐隐紫气袅袅,长剑纹丝不动。
燕无双急了,运起内力左掌打出。就在这时,她的右肩被一股力拨了一下,握剑的手松了,人往右打了个趔趄,左掌走空。
“砰!”后方一个人影欺近,和云乔尹对了一掌。
强烈的掌风激荡起她的头发,她又惊又怕,定睛再看:“程大哥!”
逸城公子程倚天体内坤劲扑出,挡了对方内力一下,接着乾劲补上,这才勉强让自己站住。只是,对方内力之强,还是激起自己体内真气一阵翻涌。
燕无双抢步过来,他忙后退半步,伸出手,顺势调匀气息:“别动。”接着不由分说,提起地上的谢刚,又搂住燕无双的腰肢,拔地飞起。
“空里无踪”身法奇妙,速度极快,三晃两晃人便消失。
西门丰还要追,云乔尹喝道:“你还真的想杀掉剑庄的人不成?”“嘿嘿”冷笑几声,“如果想像当年的奇花谷主桑星子,守着大好的田产屋舍,依然要亡命天涯,最后落个惨死,我不拦你,只管去。”
西门丰顿时驻足,眼珠转了两圈,还是不甘:“凭什么你说什么,我现在就要听呢?”
云乔尹轻描淡写拍了拍旁边一棵树:“就为这个。”转身便走。
西门丰很不服气,刚想说两句,那棵树的树干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接着“嘎啦啦”的声音接连不绝。被云乔尹拍过的地方海绵一样塌陷,接着比他腰还粗的树干上半段“砰”一声猛地下沉,一大片树叶被震落。接着,这棵树“轰”的一下,拦腰而倒。
西门丰吓呆了,和曹伟面面相觑。
“这、这……这是什么人啊?”他不由得喃喃。
曹伟也伸长了舌头:“内力居然这么霸道。”
“江湖上能有这般内力的也没几个人啊。”
“所以说,他该不会是……”
西门丰也明白过来:“差不多了,合着就该是他。要不然,剑庄的弃徒也不至于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