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家陆陆续续把全市18家大医院的调查情况都汇报上来,离奇昏迷的人数有近三十人之多,纪灵只得带着我亲自去救人。很多的病人家属见我们不像医生,根本就不信我们能治病,纪灵又不是个喜欢跟人多费唇舌的人,这就苦了我,端着个水盆,一遍遍跟家属分辨利害关系。凌晨时分,水盆里的红线终于一条不剩,我的胳膊已经是酸麻无比,把水盆直接扔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
医院的走廊里寂寥无人,值班护士趴在值班台的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纪灵与我并肩而行,忽然停住了脚步,动也不动,不知与谁在说话,“跟了我们一天,你也是时候现身了吧?”
我东张西望,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一阵森然的轻笑从值班台后面传来,趴在桌上睡觉的护士站了起来,娇小的身影勾勒出玲珑线条,凭我的直觉这女孩起码不会难看。
“长发小子,你什么来头?天罚之鞭怎么会在你的手上?”护士说着就来到我们面前,我一看她的脸,差点吓尿。
那张本应该长着五官的脸上,赫然是个后脑勺,层层黑发垂在面颊前!
纪灵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妖怪,无脸女盈红,你当真不认得我?”
“盈红……这个名字好久没用过,我都要忘记了。”无脸女有些感慨,随即再度发问:“你认识我?你是……”她手指着纪灵,好像记起了什么,全身如筛糠般颤栗,后退了好几步。
“想起来了?”纪灵问。
“不可能……不可能,我最后见你时你已是耄耋之年,行将就木,断不可能过了这么久还在人世!你真的是殷……”
无脸女正要说到重点,却被纪灵打断,“现在到我问你了,谁派你来的?”
无脸女沉吟了一会,说:“既然是恩公问起,我也不便相瞒。我并不清楚主人的身份,只知他自称‘千羽’,善驱妖纵鬼,阴阳术数,行事十分毒辣。”
“他取活人精魄想做什么?”纪灵问。
“这点小女属实不知,请恩公莫怪。”无脸女诚惶诚恐地回答。
纪灵点点头,说:“你的命是我救的,别逼我再讨回来。去吧,别再做不义之事!”
无脸女并没有闻声离开,而是跪下对纪灵磕了三个头,恳求道:“虽然恩公救我残命一条,只是我千年无面,实是苦闷,望请恩公赐予我颜面。”
“好说,你每天去做99件善事,连续做99天,不可间断,完满后回来找我。”纪灵这句话在我听来简直就是在难为人,没想到无脸女痛快的答应了,穿着那身护士服,从医院正门离开了。
妖怪还走正门,不怕吓到人吗,她就不会腾云驾雾来去无踪?我心里想着,对纪灵的好奇也更加深了几分,耄耋、千年、行将就木这些鲜明的字眼扎进我的脑中,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眼前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联系到一起。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在风平浪静中度过,中华路的地下通道没有再发生怪事,医院也没有出现莫名昏迷的患者,可我们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只要一天没找出那位幕后的“大人”,危机就不会彻底解除。
周六晚上,我早早守在电视机前看“终极历险”的第一期节目,心里好奇这种涉及到灵异鬼神的节目究竟是怎么逃过审核的。一看之下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灵异现象都被科学常识解释了。青气被说成是地下由于密集通风所产生的能量,而昏迷的人则被说成由于那种能量短暂干扰到脑电波造成的后果。一个小时的节目几乎都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魏一楠还真是能鬼扯。
纪灵从房间里出来,看样子刚洗完澡,穿着短裤T恤,头发湿漉漉的。
“那个操纵这些事的人我们就不管了?”我关掉电视递了杯茶水给他。
“等吧,他不动,我也没办法。”他呷了一口茶,拿出一支香烟。
我见势立刻给他点烟,谄媚地笑着。
“钟南山,你是有事求我吧?别拐弯抹角了,说吧。”
他这一问正中我下怀,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我老爸不是退休了吗?知道我现在在电视台工作,想过来看看我……”我怕说下去会被他拒绝,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
“要来我家住,可以。”
这时候的纪灵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天使,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不过想到他平日对我态度,我还是颇不放心。“我老爸在的时候你能不能稍稍对我温柔一点。”我忍不住对他说。
他一口茶没咽下差点直接喷了出来,“你有多远滚多远。”
两天后,我在火车站接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老爸,接近一年没见,他精神矍铄,完全不显老。一看到我,他把手里拎的东西扔在地上,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儿子长出息了,真给爸爸长脸,你妈到处跟亲朋宣传你上了电视,哈哈。”
出站口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拉着老爸上了从简情那里借来的车,他更高兴了,一路上不停地夸我。
“老爸,我刚进电视台,还是菜鸟,车是同事的,现在跟别人合住,您就委屈点去我那住几天。”我在双亲面前从不吹牛,这时见了老爸不得不如实相告。
“怎么会委屈,我来这就为了看看你平时生活得怎么样!你还年轻,发展的机会多的是,找到平台不就是好的开始了吗?赚多少钱不重要,做父母的看到儿子有事业,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满足了!”
我有点心酸,从小我就特别顽皮,老爸没短了为我操心,三天两头被请到学校跟老师谈心。如今我安稳下来,也是了却了父母的一块心病。
回到家里,老爸忙不迭得问我这么豪华的房子租金是不是很贵,我打哈哈说还行。一身休闲装的纪灵从房间里出来,没说话,只是跟我们点头算打招呼了。我小声跟老爸解释这人有点怪,让他别介意。却见老爸愣在原地如石雕般动也不动。
“老爸,你怎么了?”我有些奇怪地问,今天纪灵并没有穿奇装异服,要说奇怪也就是他那过于苍白的肤色,也不至于让老爸这么吃惊吧。
他走到纪灵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试探着问:“年轻人,你祖上是哪里的?”
我听了只觉得一阵胸闷,老爸什么时候学会一见面就查人户口了。心说这下完了,纪灵不会给老爸好脸色。
“河南。”没想到纪灵直接回答了老爸。
“你们家有什么人去过辽东农村吗?”
我不知道老爸为什么会这么问,拉住他,“老爸,你累不累,你坐着我给你倒茶。”
老爸没动,盯着纪灵,似乎迫切想知道答案。
“辽东农村吗,家人去没去过我不知道,我倒是在那住了些年头。”纪灵在沙发上坐下,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说道。
“是沾子河镇李家村吗?”老爸的问题没完没了,我手心里捏了把汗,以纪灵的性格,翻脸是分分钟的事。
“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纪灵若有所思,冷眼看着我老爸。“你是破了我法阵的的那群人里面的吧!钟南山是你儿子?”
老爸点点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好,看来你没有忘记我的话,对亲儿子也没说起过那件事。”
他们的对话只有我不解其意,瞬间觉得好奇心爆棚,“你们认识吗?怎么你们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两人却都不再开口,由着我干着急。
安顿好老爸,就到了晚上,家里平时都是我煮饭,由于纪灵不沾荤腥,所以我只会买些青菜豆腐之类的,老爸千里迢迢过来,我可不能让他陪我一起当兔子。小区附近有家叫“乡味”的湘菜馆,我上下班路过几次,看装潢很有档次。我叫纪灵一起去,被他一口拒绝。老爸心疼钱,也不愿意去。经我再三劝说,他才勉为其难的跟我进了餐馆。
我们两人点了四菜一汤两碗米饭,还有一瓶二锅头。我陪着老爸喝酒,他很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老爸,你跟纪灵怎么认识的?”我见老爸脸颊开始泛红,觉得是时候问问他了。
“这个人真的是太奇怪了,我从上次见过他到现在过去三十多年了,他怎么会一点都没变老呢?”老爸的眉毛几乎拧成结,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三十几年前的纪灵就是现在的模样!妖魔畏惧他,虫子服从他,一会是无脸女口中垂垂老者,一会是青春永驻的俊美青年,他的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不再问老爸,他的疑惑绝不会比我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