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学生下课,校园各处闹闹哄哄的,小情侣们一对对从我身边经过,甜蜜的样子羡煞旁人。我不由感叹自己的大学四年全部献给了DOTA,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摸过。
回到寝室,同住的四名学生都回来了,一个身材敦实的男生向我们打招呼,把同寝室的几个人为我们做了介绍。这间寝室的四个男生分别叫李亮、叶晓东、朱伟和郑英雄,跟我们说话的郑英雄来自黑龙江,说话做派透着北方人的直爽。我注意到在靠窗的上铺有个男生,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这没有空调空气里都冒着热气的寝室里给人感觉很是奇怪。
郑英雄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解释道:“这家伙的朋友昨天出了事,心情不太好,你们别介意。”
原来他就是那个发了疯的学生的朋友,叫作朱伟。我跟杨一聪默契地对视一下,装作不知情,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消沉!”
“他朋友昨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就疯了!”郑英雄看起来没什么心机,对我们是知无不言。
“郑英雄你不清楚就别乱说,把嘴闭上!”朱伟跟炸了毛一样霍然从床上坐起,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肿起多高。
郑英雄嘴巴张着,傻愣愣地看着朱伟。一旁的叶晓东见状,打圆场道:“大伟,你有什么事倒是跟兄弟们说啊,都是自己人,你这样憋着叫我们看着都难受!”
郑英雄跟着点头,朱伟看向我们,欲言又止。我赶紧说话:“哥们,虽然我们两个是刚来,但咱分在一个寝室了就是缘分,我们也不愿意看你这样。”
朱伟又犹豫了一会,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地,“其实,昨天我也一起进了第三教学楼……”
我心中暗暗吃惊,他对学校可不是这个说法,他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最近闹鬼的传闻,金子刚进去我就有点心慌,跟着也进去了。金子他走得很快,我喊他他也好像没听到,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一回头,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一晃就不见了。我还奇怪怎么有胆大的学生晚上在这里逗留,就继续追赶金子,在三楼尽头的教室外面,我终于追上了他。他就呆呆地面对着教室门,一动不动,我在他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回过头来,我吓坏了……”说到这里,朱伟抱着头,抽泣起来。
“然后呢?”谁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说话比较好,可杨一聪抻着脖子,偏要问出来。
朱伟整理一下情绪,接着说:“我看到,金子的嘴巴几乎裂开到耳根,很诡异的对我笑,我怕到不行,自己跑了出来。等保卫科的人来了再进去,就发现金子已经失去意识了。我没有对学校说实话,说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听完朱伟的叙述,我留意到,那个神秘的背影可能大有门道,说不定就是四阴阵的施术人。我借故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纪灵打电话,把朱伟的话复述了一遍。
挂掉电话回寝室,杨一聪正在一大包方便面里挑选,一看到我,就说:“我嫌麻烦,就不去食堂吃了,你要不要来点。”
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已经是全身乏累,此时只想洗个温水澡睡一觉,于是跟杨一聪一起用香肠加方便面凑合了一顿。
吃完面洗了澡我把自己丢在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任由困意席卷全身,眼皮越来越重。忽然间,身体一阵莫名的痉挛,我睁开眼睛,杨一聪躺在对面的床上戴着耳机哼着难听的歌曲,夏天的黄昏使将个房间涂满黄澄澄的颜色,我只觉得身体仿佛置身天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服。我一动都不想动,目光直对着杨一聪的方向。
杨一聪身后的那面墙白得刺眼,我怎么以前都没注意到,恍惚中,墙面似乎抖动起来,我看到在杨一聪枕头上方寸许远的墙上,一个白色的人脸渐渐浮出来,形成一个诡异的人面雕塑。人脸的轮廓清晰,双眼微阖,像是一个正在浅笑年轻的男子。我打了个冷颤,睡意荡然无存,瞪大眼睛看着人面雕像。我想提醒杨一聪小心,可声音被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杨一聪还在摇头晃脑唱歌,对身边的变化毫无察觉。雕像脸上的笑意更胜了,慢慢的,嘴角咧开到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我甚至看得到里面的森森牙齿。
我心中大骂一句“哪来的丧门鬼天不黑就跑来鬼压床”,集中注意力,用力一咬舌尖,尖锐的疼痛,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钟南山,你鬼叫什么!”杨一聪的声音。
我揉揉眼睛,却发现灯光亮着,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明明前一刻还是夕阳的余晖勾勒出的一副傍晚时刻的好景致,转眼间天就黑了?
嘴里传来的腥甜让我有了一种在时光倒错中难辨真假的恍惚。
“做噩梦了?”杨一聪问我。
我并没回答他,而是劈头盖脸问:“你刚刚有没有在戴着耳机唱歌?”
杨一聪愣了半晌,回答道:“我五音不全,从不唱歌,你没睡醒吧?”
我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刚刚梦里的惊悚感觉还残存在身体上不曾散去。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却是越想抓住越触摸不到。我的视线再次扫过杨一聪,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滚动着一首歌的名字,那不正是他刚在梦里一直唱的那首吗?
我起了一身白毛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周围的一切都透着难以捉摸的诡谲。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处现实,做了个噩梦,抑或是我根本还没有从噩梦中醒过来,被困在了梦魇里。
不管怎么说,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是噩梦囚禁了我,就想办法打碎它!
想到这里,我下了床,方便面的空盒子还放在桌上,没看到寝室其他人,只有那个目光难以琢磨的杨一聪。我忽然记起,纪灵曾经给我半截银针,魏一楠说过,这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就相当于一个加强版的GPS,我把它当作救命的法宝,一直带在身上。
我在裤带里一摸,松了口气,里面鼓鼓的是个小盒子,银针便放在盒子里。
“我出去走走,这太热,睡不着。”我对杨一聪如是说。
“我跟你一起去吧!”杨一聪说着就要下床跟来。
我心里说,我出去就是为了躲你,你跟着我还出去干嘛。便说:“两个大老爷们总在一起恶不恶心,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了,校园里依旧熙熙攘攘,学生们都在享受着美好的夏夜。我见此景致更是恍然,这一切都太过真实,或许是最近经历的怪事太多,才会草木皆兵。
我溜达到纪灵的宿舍楼下面,抬眼向上看,纪灵的宿舍还亮着灯,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去找他,谁知整个大楼乃至附近的路灯在瞬间熄灭,本来还喧闹着的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死寂。我呼吸急促起来,手插在裤袋里紧紧攥着盒子。心里默念,纪灵你倒是快出来啊,再这样下去我说不定也会疯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只感到度日如年,纪灵却终究是没有出现。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在这里捱着,还不如采取行动自救。我打定了主意,便快速奔向第三教学楼,那里是一切麻烦的中心,危险的漩涡。
借着月色,远远的我看到第三教学楼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中,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一团白影向飞也似的向我靠近。
那是什么?我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巨大的白毛狐狸!狐狸在我身前停住,身形足足高出我半截,狭长的双眼尽是凌厉之色,身后是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传说中的九尾狐狸?
嗡——
裤带里的小盒子震颤起来,里面的半截银针正急剧地震颤。
我见这狐狸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便掏出小盒子取出银针。脑中一个声音响起来,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我却好像魔症了一般,用银针对准自己的风池穴扎了下去。一阵酸麻传遍全身,我忽然涌上一阵抑制不住的困意,就要倒下。九尾狐狸衔住我的衣领,把我放在它的背上。
它的皮毛好温暖,我抱紧它。它却回头冷眼看着我,那似曾相识的眼神我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只想要舒服的睡一觉,心里想,什么妖魔鬼怪都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