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冰谷中,依旧是绿意葱翠,潺潺流水在冰川辉映中闪现着夺目的光彩。
上官云瑞和陈剑扶着玄凌来到他们原先居住的木屋中。
木屋中的摆设,和陈剑离开时一模一样,简简单单的一桌一椅,外加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木床。这些物事,没有任何的雕琢之痕,保留着自己原先的形貌。
玄凌坐到床边,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叹口气道,“没想到,我们师徒三人还能回此地相聚。”
陈剑和上官云瑞都很感慨,离开冰谷之后,他们都没有机会回来。上官云瑞是怕玄凌责难不敢回,陈剑是以为玄凌已去不想回。
“师父当初假死就是为了让徒儿离开这个渺无人迹的地方?”陈剑双眼泛红。
玄凌见陈剑又开始自责,微微一笑,点头道,“别难过,师父老了,但是你们都年轻,不应该在此荒废一生。”
“我们非但没有好好报答师父,如今还累得师父内力尽失。”上官云瑞看着玄凌云淡风轻的神色,心中悲痛。
“你们都是铮铮男儿,不要总在这里悲天悯人的,为师看着不乐意。”玄凌见上官云瑞也开始情绪低落,故作愠色,“好了,为师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们两个自己找乐子去吧。”
陈剑和上官云瑞看着玄凌苍白的脸,对望一下,没有动。
玄凌不耐烦道,“放心,为师一时半会死不了。”
上官云瑞忙道,“师父严重了。”他扯了下陈剑的衣角,“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师父休息。”
木屋外,是遮天蔽日的雪白。
随处可见的冰凌,形态各异,闪耀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光芒。
偶能找见的冬花,色彩夺目,却终究没有春日的繁花似锦。
蜿蜒潺潺的冰流,沁人心脾,游走在冰山雪谷的苍茫之中。
寒风在不知觉中慢慢挥起了自己的衣袖,划过人的面颊,一刀胜过一刀。
陈剑从小居住寒冷天山,上官云瑞在冰谷中呆了十年之久,二人对于寒冷的抗御能力都异于常人,所以区区寒风完全没有阻挡二人前进的脚步。
二人肩并肩在冰谷中漫无目的地游走,各有心事,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望着四周参天陡峭的冰壁和满眼的冰雪白芒,上官云瑞终于开了口,“也许,如今让我长居此地,倒耐不下性子了。”
“我与师兄不同,经过这么多事,陈剑倒觉得当初离开冰谷是个错误的选择。”陈剑看着刺目的白色,深深长出一口气。
“当初离开之时也许是个错误,但是到了如今,”上官云瑞神色一转,打趣道,“难道你舍得了你的菁华公主,还有你的万琳小师妹?”
陈剑一阵脸红,“师兄又说笑了。”
上官云瑞叹道,“话虽说是趣话,但是经历了这许多,要想回到从前一样,约莫也难了。”
陈剑沉默了,上官云瑞说的对,如今身边的牵绊太多,就算回到冰谷,也只是一副驱壳而已。
木屋中,玄凌将上官云瑞和陈剑遣出房后,来到桌边,为自己泡了壶茶。
晶莹剔透的冰山之水中,荡漾的却是几瓣粉红花蕊,生生惹来满室的悠悠花香。
闻着这早已熟识的香味,玄凌重又闭上了眼。
自己错了吗?是否真的不应该把两个徒弟送出冰谷,惹来这么多的波折?
那个背后之人,真的是师兄吗?
为什么他要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师侄?师父当年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暮然间,玄凌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自己师父当年临死前那悲愤、不甘的眼神。
如今,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已经没有机会去查明当年的真相了。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玄凌飘忽长远的思绪猛然间被扯了回来。
调理气息之后,玄凌擦去额头的阵阵冷汗,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他端起杯子,缓缓抿了一口茶。
许是方才疼痛之由,玄凌总觉得茶中多了一丝丝苦涩。
困顿之意再次袭来,玄凌站起身,走到了床边。
轻微地推门之声,玄凌回头,“这么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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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瑞和陈剑在冰谷中闲聊许久,终于感觉肚饿,匆匆摘了几颗野果向玄凌所在的木屋走去。
二人轻推房门,房中物事依旧,只是桌上,还放着一杯茶,轻盈盈地冒着缕缕热气。
见玄凌仍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上官云瑞过去轻轻呼唤。
陈剑将野果放到桌上,却猛然间怔住。
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的四个字,触目惊心。
玄凌绝笔。
上官云瑞呼唤许久,玄凌却双目紧闭。他心中一紧,颤抖着双手去探其气息,却再也动不了身。
“陈剑、云瑞:为师先去了。不必难过,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只是又死了一次而已,不过放心,这次为师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师不善言辞,也不愿见那临别的煽情场面,所以特意遣了你们出去。莫怪为师狠心,为师想走的清净一点而已。”
“江湖险恶、人心莫测,你们师兄弟二人,太过纯真,尤其是陈剑。是好事,也是坏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师也不想多费唇舌,只送你们二人一个字,信!”
“为师死后,你们二人要将为师沉入屋后冰湖,好去陪伴师父。”
“如果有机会找到你们的师伯,帮为师转告一句话。”
“冤冤相报,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
玄凌绝笔
玄凌的话,看得陈剑的心阵阵发痛,他难以相信,刚刚与玄凌重逢不久,他就以这种方式不声不响地走了。
上官云瑞看着床上的玄凌,他的神态安然,嘴角留有微微的笑意,双颊上还有未曾退却的红晕,似乎只是睡着了。
虽然回冰谷时,玄凌就告知二人,他的时日不多,但是等到真正面对,两个人却还是不能轻易释怀。
当夜,两个人呆呆地守着玄凌的遗体不能闭目,整夜无语。
天色很快放亮了。
当东边的第一缕阳光懒懒地爬进窗台,上官云瑞开了口。
“师父已经走了,我们送他上路吧。”
陈剑怔怔地看着上官云瑞,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