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的出现,让一直愁眉深锁的陆青松一扫脸上的阴霾,急匆匆进了皇宫。
“皇上,有新的证人出现,说明董天雷的命案另有隐情,臣要重审此案。”陆青松在早朝结束后跑到皇帝的书房恳求皇帝下旨。
一路跟来的董权对陆青松的提议很不屑,“案子已经审结,人证物证俱在,陈剑也亲口招认,还有什么好审的!”
“董侯爷,本府办案历来讲求真相。就算案子已经审结,人犯招供,只要有证据证明案子有疑点,本府就一定要查清楚。那商户亲眼见到董天雷被杀当晚陈剑出现在郊外----”
“区区一个商户的证词,怎比得上云来客栈数十人亲眼所见,陆大人不要因为陈剑是你的护卫就抓着此案一直叨扰皇上!”董权打断陆青松的话,坚持不认为此案有重审的必要。
“董侯爷也不能因为董天雷是你侯爷府的总管,而陈剑是你的眼中钉就不顾真相,草率定案!”陆青松不退不让。
“陆大人,此案由你自己审理,定案前杀人凶手不知所踪,至今未找回老夫还没有跟你计较。如今你不去寻那杀人凶手,却凭区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商户的证词就要重审,你还有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
“董侯爷,本府-----”
“好了!”皇帝头疼地打断二人的争执。
这两个人,平日里在朝堂上就一直针锋相对,近些日子,因为陈剑的案子更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其实陈剑会杀害董天雷,皇帝从心里来讲也一直不信,奈何案子是陆青松亲审,陈剑又亲口认罪,皇帝也不好过多过问此案。
只是当初听说案子审判当夜,陈剑就不知所踪,皇帝心中才大致明白了些。
这个陆青松,一定是对外装着公平正义,对陈剑依法而判,背地里则将陈剑藏起,再图后计。
如今,案子有了新的证人,陈剑有可能洗刷杀人嫌疑,所以这个陆青松要求自己下旨重审,好让躲在暗处的陈剑重见天日。
“二位卿家不必再争,此事朕自有主张。”定定地看了一会陆青松,皇帝转向董权。“侯爷,朕有话要与陆大人交待,侯爷先行退下吧。”
董权见皇帝有松口的迹象,忙道,“皇上,老臣----”
“侯爷不必多说,先行退下!”皇帝板起脸打断了董权的话。
董权愤恨地看了一眼陆青松,又看看拉着脸的皇帝,无奈,只能退出了书房。
书房中,只剩陆青松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没有说话,陆青松也静静地垂手而立。
“陆青松,你可知罪!”猛然间,皇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陆青松一惊,慌忙跪倒在地,“皇上。”
“你欺瞒朕,假意将陈剑治罪、暗地里将他藏起,是也不是!”
陆青松抬起头,看着皇帝似怒非怒的神色,解释道,“皇上,臣绝对没有私藏陈剑,请皇上明鉴。”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要瞒着朕!”皇帝似乎真的生气了,“如果你不将实情说出,朕绝对不允许你重审此案。朕还会发下海捕公文,我看那个陈剑,到底能躲到哪里去!”
“皇上!”陆青松看着皇帝冷着脸,知道君无戏言。
“微臣知罪,微臣确实欺瞒皇上,但绝对没有私藏陈剑。”为了求得圣旨,陆青松咬咬牙,准备将上官云瑞与自己说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皇帝缓缓坐下道,“知罪就好,快快招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陆青松迟疑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此事听来有些匪夷所思,臣也无从求证,所以一直不敢禀明皇上,其实,董天雷被杀那晚------”
陆青松将自己中了夺魂,忘记将陈剑支离平阳府,忘记自己夜半升堂,将陈剑发配充军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夺魂?”皇帝坐直了身,“世上还有如此可怕的毒药?”
“微臣并不知晓,只是微臣的一个江湖朋友告诉微臣的。中了夺魂的人,意识会被人左右,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事后却会全部忘记。”陆青松向皇帝禀告的时候故意隐去了上官云瑞的名字。
“那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事情?你不是说中了夺魂的人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皇帝还是不太相信。
“微臣初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只是后来得知消息有人在挞雪边境沈将军的营地中见过陈剑后,微臣就相信了。”
“陈剑果真在军营?”
“陈剑的性子本府最了解,他对本府一直言听计从,如果不是本府的命令,他绝对不会-----,”陆青松说到这里,开始有些哽咽。
上官云瑞从边关回来后,将陈剑告诉他的关于董天雷被杀那夜发生在平阳府的事情原原本本与陆青松说了一遍。
故意派他外出查案,调离平阳府,好让董天雷被杀之时没有人证。
大牢之内,向已经身陷囹圄的他下药,让他失去抵抗能力。
夜半公堂,将无辜的他施以重刑,发配边疆。
这一切,竟然都是自己做的?
陆青松每每想到这里,都恨不得以死谢罪。
“陆大人不必自责,你也是因为中了毒才会如此,并不是你本意。”皇帝见陆青松低头不语,知道他是在怪责自己。
“如果不是微臣因为一己之虚名,对陈护卫心存怨恨,也不会中了歹人的计。”陆青松还是不能释怀。
“陆大人也不必太过执着,既然知道了真相,尽量弥补就是。”皇帝动动身形,“不过,单单一个证人的证词并不能说明什么,案子要真相大白还是需要陆大人全力去稽查。”
“微臣起誓,不管如何困难,一定要为陈护卫洗清冤屈!”陆青松的眼神中,是满满的坚定。
“朕先下旨给沈正,让他速速送陈剑回来。”
“不,皇上。”陆青松叩首在地。“微臣想亲自去沈将军大营接陈剑回来,求皇上允准。”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陆大人你当真要去?”
“颠簸之苦怎比得上陈护卫所受到的伤害。”陆青松面色冷淡。
“也罢,看在你们主仆情深的份上,朕允了你的请求。”皇帝看到陆青松对陈剑的态度,心中很是欣慰。
属下对大人尽忠,大人对属下一力维护,朝廷有的是为了个人私利互相背叛,却太缺少这种真诚相待的主仆之情。
“还有一事,望皇上恩准。”
“还有何事?”
“关于陈护卫的下落,希望皇上能先秘而不宣。”
“朕了解,准你就是。”皇帝知道陆青松的意思。
一旦陈剑在边关大营的消息泄漏出去,必然会招惹一些祸事。董权一向对陈剑恨之入骨,如果知道他没死,一定会派人暗中下手。
除却这一层,还有一个人,他也担心。
那就是最近鲜少出来走动的菁华。
菁华上次去平阳府得知陈剑被判死罪的消息后,连夜赶回宫里向自己请旨要求重审此案。
府衙断案,死者又是侯爷府的总管,皇帝当然不能说重审就重审,所以对于菁华的请求,皇帝很自然地就否定了。
碰了钉子之后,菁华却没有放弃,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跑到自己的宫里来请求重审。
当然,他还是没有答应。
可是这一次,菁华却没有那么好对付、
差丫鬟从自己的宫里拿来刺绣女工,菁华大有一副要在御书房打持久战的架势。
菁华的个性皇帝可是知道的,她认定的事情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甚其烦之下,皇帝开始认真考虑菁华的请求了,心中刚刚开始有些松动,平阳府却传来陈剑失踪的消息。
听到消息后菁华第一个冲出了御书房,急急向平阳府跑去。
等到她回到宫中,皇帝只看到她一脸颓色,此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呆在自己的房中。
如今,陈剑的下落要是被菁华知道,她决计会一个人扛上行李千里迢迢去找他。
有时候,皇帝心中也不是很明白,陈剑一个区区护卫,虽然性子上很对自己的路子,但是不解风情,是个木讷的人,菁华怎么会独独看上了他呢?
不过男女之情,身为一国的国主,却是尝试最少的人。
身为帝王之家,从小便被铺好了路,当然包括自己的婚姻。
皇帝是先皇唯一的一个子嗣,先皇有众多嫔妃,但是生下皇子的却只有区区三人。
而这三个皇子,一个在出生不久便夭折,一个则在五六岁时突发意外而死,只剩下他一个。
作为一个独子,没有兄弟争夺皇位,应该是历代皇朝的皇子们梦寐以求的。
只是皇帝的心思却不是这样。
他从小就不喜欢争名夺利,没有兄弟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反而是不幸。
从小时候起,听惯看惯了身边人对自己的阿谀奉承唯唯诺诺之后,他的心底就一直渴望着能有一份兄弟间的感情。
奈何,深宫大院之内,能与皇子称兄道弟的,就算是有,那也都是虚有其表的。
等到皇帝长到十岁的时候,先皇突然间暴毙而亡,整个国家的担子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身为一国之主,所担负的,又岂是常人所能体会的。
在其位谋其政,虽然心中有许多的不愿意,皇帝还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他的心底,一直渴求着能有几个不顾及身份尊卑对自己真情相待的人。
菁华便是其中一个。
这丫头风风火火,性子上来连太后都要让她三分,在皇帝面前自然也不拘礼,所以与菁华相处,皇帝很放松。
除了菁华,还有一个人,也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便是平阳府的护卫---陈剑。
丝毫不畏惧自己的皇权,却独独对陆青松言听计从,陈剑这种只讲情义不理尊卑的性子让自己心有所触。
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钟意的,皇帝也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只是,身为皇族,很多时候确实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