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呼啸而来的火蒺藜张着血盆大口朝城门方向的沈正部署飞去。
熊熊燃起的火焰瞬间吞没了数十名三屏兵士,惨叫声声声刺破血样的天空。
见情势不对,一直守在城门口的张超带领数百名士兵出城前来支援沈正。
一边拖拽着受伤的兵士,一边小心躲避着不断飞来的火蒺藜,沈正和陈忠良的兵士离城门越来越近,伤亡却越来越大。
张超带出来的兵士虽然已经与沈正他们会合,共同抗敌,却还是举步艰难。
火焰燃烧的滋滋响声,箭矢破空的呼啸之声,伴随着兵士们的呼喊声,听得陈剑的心中一阵紧过一阵。
他的眼前,充斥着战场厮杀的惨状。
那些被火蒺藜击中的士兵,正极力扑打着身上冒起的火焰,却还是阻止不了烈火的肆虐。
方才还勇猛抗敌的士兵,突中利箭栽倒在地,眼神却还望着远处。
那遥远的故乡,那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只是立场不同,也许只是因为不能自主的出生之地,却要如此兵戎相见、以命相搏。
陈剑望着眼前的一切,却只觉得越来越模糊。
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如果不是自己太天真,相信了耶律复。
如果不是自己没用,身陷敌军包围。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为了那可悲的执着,为了那本可以抛弃的信念。
木木然地呆立当场,陈剑的双目中,翻滚起重重的红色。
内力不知不觉之时从陈剑的丹田处开始涌现,一丝丝一缕缕,缓缓往上游走。
体内的玄冰寒珠在内力的催动下正源源不绝地释放着密密绵绵的寒冰真气。
涌动的寒冰真气遇到四处游走的内力,瞬间与其融合,缠绕包裹着萦绕全身。
寒冰真气在不断的升腾,一重、二重、-----
脚边的黄土,已经渐渐覆满了冰霜。
真气还在不断凝结,九重、十重----
似乎,还未有停下来的迹象。
正在混战的双方兵士,隐隐觉察了这边的异状。
陈剑的周身,已经弥漫起重重寒雾。
周围的人,见这奇怪的景象,都纷纷呆立。
耶律复眉宇间露出惊恐之色,沈正与陈忠良却一脸诧异。
重重雾色,转瞬间消失殆尽。
迷雾散尽,赫然出现了数十柄利剑。
这些利剑,为寒冰凝结,周身通透,正漂浮在半空之中。
剑尖,对准了耶律复的火龙车,正发出嗡嗡的诤鸣之声。
而利剑的上方,竟然升腾起一只展翅的火凤。
“去!”
陈剑张大双目,大吼一声。
火光电石间,火凤拍打着硕大的翅膀,带起阵阵烈风,狂风夹杂着数十柄寒冰剑朝火龙车呼啸而去,势如破竹。
所到之处,方才还威力嚇人的火龙车发出嘎嘎的响声,转眼间支离破碎。
挞雪兵士们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是愣在当场。
强大的冲击下,原本插在陈剑胸口的断箭猛然穿射而出,带出大量血色。
一口鲜血喷溅而出,陈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眼前,只有满目的红色,鲜艳夺人。
重伤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玄冰寒气的巨大反噬力,陈剑气若游丝。
对不起,我,尽力了。
嘴角飞起一丝笑意,双目微闭,陈剑重重摔倒在地。
沈正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陈剑倒地,他才第一个从木讷中反应过来。
“后撤,关城门!”在兵士们的一片讶异中,沈正第一个带头往城门处跑去。
沈正的呼喊声唤醒了呆立的陈忠良,他看着沈正头也不回地往城门跑来,眼神却转向了七八米处。
陈剑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丝动静。
下意识地,他抽足而起,想去看看陈剑的情况。
只是,胳膊被身边人拉起,“他已经死了,大局为重!”
沈正一边拖拽着陈忠良,眼神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陈剑。
他就在那里,还是纹丝未动。
“追,不要让他们进城!”耶律复见沈正的兵士开始撤退,马上下令道。
方才还愣愣地看着火龙车毁于一旦的挞雪兵士,听到将军的命令纷纷追赶上来。
余下的死囚营兵士和张超带领的援兵眼见沈正和陈忠良即将进城,身后的追兵也逐渐逼近,纷纷加快脚步往城门方向撤去。
厚重的城门在最后一个兵士进城之后轰然关闭,留下了数百挞雪兵士在外叫嚣。
眼睁睁看着沈正跑进了城,耶律复一时发愣。
回转身看着早已瓦解殆尽的火龙车,他的眼神投向了倒在地上的陈剑。
浓浓的杀气浮上双目,耶律复拔出腰间的大刀向前走去。
刀锋被缓缓举高,锋利的刀尖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陈剑的双目微微张开,看到了悬在上方的刀刃和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了气息,陈剑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刀锋最终没有落下,耶律复看着早已关闭的城门,嘴角边,飞起了一丝狡黠。
“退兵!”转过身高举右手,耶律复望着已站到城楼上的沈正,神色冷峻。
地上的陈剑,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他的双目中,似乎浮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远处的山峰之巅,隐隐闪现着一抹黑色的身影。
是,你吗?
微张的双目重新闭合,陈剑的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声息。
挞雪大军在耶律复的命令下开始有序撤兵,很快,战场上便只剩下数千具尸首。
只是,原先陈剑所倒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焦色的黄土。
“沈将军!”陈忠良望向站在身侧的沈正。
他依稀看到,耶律复在撤退的时候抬走了陈剑的尸首。
而此时的沈正,目光中,有一种复杂的神色。
他,应该也看到了吧。陈忠良心中暗道。
“记住。”沈正冷冷道,“陈剑,已经阵亡了。”
“可是将军,陈剑他---”陈忠良见沈正如此冷漠,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说了,陈剑已经阵亡!”沈正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决然的背影,刺得陈忠良阵阵心寒。
目光,转向早已关闭的城门,陈忠良的心,隐隐作痛。
城门外的沙场,夕阳如血。
山巅树梢,一黑衣人正向下腾跃,黑色身影在满目绿色中穿梭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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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正翻看着江湖实录的上官云瑞轻哼一声。
右手的手指,冷不防被竹简上的小刺扎到,瞬间鼓出一颗血粒。
轻啜着嘴,上官云瑞俊眉一蹙。
怎么如此不小心?
晃晃头,静下心来,上官云瑞继续翻阅手中的书册。
他的脑海中,此刻却在飞驰电掣般运转。
自从上次在沈正的军营与陈剑别过之后,他的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
十几年前的屠村之案,不单单牵扯到自己的父母之仇,更牵扯到陈剑的身世,他一定要搞清楚。
回到平阳后,他吩咐成峰明里暗里去帮助平阳府查找董天雷命案的真相,自己则一头扎进了武林苑的藏书阁。
藏书阁中,有许多江湖上的传闻和故事记载,上官云瑞想从中找到一丝头绪。
尤其是关于当年火凤的传言。
可是虽然火凤当年肆虐华辰许久,对于她的事却也仅仅局限在她的恶行之上。
她到底从何而来,使用的什么武功,为什么残害江湖,到最后为什么失踪,到底是生是死,几乎都没有记录。
更棘手的是,关于火凤的长相,似乎都没有人提及。
据说,看到火凤的每个人,都死了。
除了,天山派原掌门,万忠坤。
传言,万忠坤的夫人也是因为火凤而死,万忠坤对火凤恨之入骨。
可惜,这些,都仅仅只是传言,没有确凿的证据,万忠坤也从来没有向外人提及过此事。
对火凤的恶行知道的越多,上官云瑞的心中就越不安,尤其是万忠坤夫人因她而死的事。
难道,万忠坤从小对陈剑苛责,就是因为他知道陈剑是火凤的儿子,所以将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不,不会!
如果万忠坤真的知道陈剑是火凤的儿子,为什么不杀了他为夫人报仇,而要亲自抚养他长大?
在心底,上官云瑞一直在努力否定陈剑是火凤的儿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如此,他的心就越不安。
很多事情,似乎只有陈剑是火凤的儿子才能解释的通。
为了脑中这个恐怖的想法,上官云瑞使劲拍打着头,希望可以驱散这个念头。
“盟主,盟主!”
正烦闷间,门外传来叩门声。
“何事!”上官云瑞很不耐烦。
“喜事!”成峰匆匆推门进来,“平阳府找到证人了。”
“证人?”
难道是?
“董天雷被杀那晚,有一商户正好离城,在郊外看到过陈盟主。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呆在老家,所以他并不知道平阳县城的事情。这几日他回来了,听说陈盟主被指认在那晚杀害董天雷,便第一时间赶去了平阳府。”
“太好了!”上官云瑞欣喜若狂。“我们总算可以为这个傻子翻案了。”
既然一切都还在迷雾中,那么我先把你带回到身边。
上官云瑞的神情,悲伤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