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不夜么?听名字也是极美,只是木姑娘不得不承认,她这次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她明媚的眸子狠狠一弯,尔后掀开那雪色的纱帘,一眼看去,在无尽的夜幕之下,万千星辰绘成一幅辉宏的画卷,中间拱卫一轮弯月,于那极致的柔和之中,更多一分优雅。
她不自觉地把手伸向夜空,透过指尖的间隙,依稀可以见到那一颗颗透亮如珠的星辰,仿若再近一寸,便是触手可及。
此时清浅的月华之下,一只青鸾在夜幕中翩然起舞,衬着无尽虚空,那华丽的青羽更显妖娆,见此,木姑娘那明媚的眸子一霎弯到极致,里面细碎的光几乎要遮蔽了月华的清辉,她倏地回头,看向身后红衣猎猎的城主大人,浅声说道:“城主,你家阿鸾力气大么?”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似是忍俊不禁地笑笑,尔后一下揽过木姑娘的腰际,轻旋着落到青鸾的背上。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这个意思?”虽说都是在云霄之上,但雪玉轿里和青鸾背上却完全是不一样的,比如现在,她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那夜风拂过时的寒凉,还有千万星辰洒下的柔软,些微跳跃在浮动的夜里。
她想,那些漫步云端的悠然,终究不及这一刻,路过云月星辰的肆意。
闻言,他凤眸稍稍一敛,继而似是慵懒地斜倚在青鸾背上,些微漫不经心地开口:“大抵,是本主和你心有灵犀吧。”
见此,木姑娘那隐在层叠雪裳之下的小身板蓦地一僵,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尔后似是无谓地开口:“怎么会,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心,哪里来得灵犀?”丫的这种极具暗示性的勾搭她可不可以装作没有听见?感觉她的悲惨不在于苦苦寻觅那飘渺的先天五灵,那只是在摧残她的肉体,而这种凭着某人的威胁时刻与优质勾搭抗争到底的心痛,才是在真正戕害她的灵魂。
闻声,他蓦地倾身,在木姑娘猝不及防的视线里一下逼近,那妖冶的凤眸深敛过后,只余一片令人心悸的幽光。他深深看她一眼,尔后缓缓退回,轻叹一气,略微恍惚着开口:“仅仅只是现在么?”如此,那为何这么久了,他还是感受不到,她的心哪怕有一刻,是在为着自己而跳动。
此时,他竟是有些希望,她从来都是没有心的,因为,那样他便不算是从未得到过,没有妄念,便也没有痴缠。
听出他话里的寂寥,木姑娘只觉心口一紧,她蓦地笑了笑,尔后甚是乖巧地开口:“嗯,以后还会再长回来的。”言罢,她再不敢看那一袭红衣猎猎的公子,散漫着趴到青鸾背上,明媚的月牙大眼一眨不眨地看向那沉浮在夜幕之中的万千繁星,有些自言自语道:“听说北极北方紫微大帝乃是万星之主,天地共生,你说他那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掌管这天经地纬山河社稷的,不累么?”
木姑娘深深觉得,还是自家师父会找差使,整天就是对着一方卦象装神弄鬼,那绝无仅有的装逼范真的是连她也自叹不如,明明是一个很小的问题他却偏偏要故作高深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其实只有她心里清楚,那是因为作死如老头子也有腹稿用完的时候。
闻言,青弦那妖冶的凤眸蓦地幽深,他浅薄的唇邪肆一勾,尔后撩了撩那旖旎成花的赤色衣摆,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他怎么会累,大概闲到除了勾搭人家小姑娘便没有正经事了。”说来,虽然这个说法可能带有略微的人身攻击的性质,但却是一个事实,我们傲娇的城主大人表示,一个男人,要懂得把抹黑情敌这个事业渗透到不经意之间,至于节操,他表示魔从来都不需要。
听他说罢,木姑娘一瞬来了兴趣,她明媚的眸子眨了眨,尔后颇为神秘地开口:“城主,如此说来,你跟我们天宫的紫微大帝很熟么?”
“这个么,你想知道?”说着,他略微偏头,很是高深地一笑,继而开口:“北方北极紫微大帝,乃是太古洪荒之初的杀神殿殿主,相信你也知道。传说他轮回不渡,一世孤绝,颜倾六界却是无情无欲。”
听到这里,木姑娘眸里却是疑惑更深,她轻声开口:“既是无情无欲,那为何又会去勾搭人家姑娘,再者,我在神界也未曾听过,有关于紫微帝座的花边呐。”按说这种应该是天宫最高级八卦吧,如果有她不可能没听说过啊,毕竟,有了揽月这个行走的姻缘簿她基本在花边界就是开挂的好么。
“大概是,他也有些寂寞了吧。”其实他自己何尝没有想过,为何偏偏是那人,让他连放手,都这般无力。
寂寞么?那可是先天太极界尊神,和师父一样杀伐过太古洪荒的尊主级人物,虽说对于某个神神叨叨的老头说过不下万次的他碾压魔族的光辉历史她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但人家紫微帝座毕竟是杀名远扬,跨越阴阳,红尘看淡,应该不至于会出现寂寞这么人性化的情绪吧?
单看她那明媚的眸子,便就知道她的想法了,他似是浅叹一气,尔后颇为无奈的开口:“不论神,人,还是魔,只要在这苍茫六界,便逃不过情之一字,而他,不是不寂寞,只是终于遇到让他不想再寂寞的人罢了。”
那一刻,他话里的寂寥让满夜的繁星都黯淡了,连周遭寒凉的空气,都些微凝滞。木姑娘努力让自己忽略心里那莫名的刺痛,尔后明媚的眸子狠狠一弯,似笑非笑地开口:“青弦,不要灰心,你以后总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姑娘,让你也不再寂寞的。”
闻言,他却是极尽苍凉的一笑,那妖冶的凤眸看着无尽虚空里那浓稠的墨色,一霎悠远。他想,她说得一点不对,明明那个姑娘一点也不好,一个嚣张的笨蛋,大概,他要永远地寂寞下去了。
对于又一次失败的调节气氛,木姑娘很是无奈,她讪讪笑笑,尔后侧身,再次趴下,感受着下颚那过分的柔软,她不禁懒懒地眯了眯眸子,一下又一下地轻撩着,那不及飘散的流云。
此时远在万里之遥的沐府北院,一袭月白锦袍的刑大公子静立在空旷的月下,那拢至身后的袖摆处,半开半合的紫薇花氤氲着一抹细碎的幽香,虽是人世再平凡不过的一隅,可那纵是月华清浅也不及其雅致一分的气度,却还是在那绽尽红尘的颜华深处,浸染了一种天地九重难掩的绝世风华。
却忽地,自沉寂的夜里走来一位轻衣缓带的公子,眉目清明,薄唇微勾,至刑大公子身后站定,他甚是谦恭地屈身一礼,尔后沉声开口:“尊帝座法旨,摇光携不逆阴阳镜前来拜见。”
闻声,刑大公子那潋滟生花的桃花眸敛了敛,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摇光星使,清冽的声线在这沉寂的夜里,蓦地染上了一抹柔和,他浅声开口:“如何,这次长生那厮没有为难你吧?”
“倒是不曾,长生大帝一听是帝座要求,哪里还会推辞?”话落,他却是蓦地想起昨日去长生大帝宫里说明来意的时候,几乎是被脾气火爆的长生大帝一脚踹出大门,至于其后长生大帝说了多少诋毁自家帝座的话,抱歉他太惶恐,只隐约记住了一句:紫微你丫的要勾搭人家姑娘凭什么还要打我家不逆阴阳镜的主意,你拿走了我以后还如何再去窥探仙家隐私?
见此,刑大公子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尔后伸出那莹白的手,自摇光那微颤着的掌心拿过那面不逆阴阳镜,沉声开口:“宫里,一切可好?”
“禀帝座,宫内一切都好,只是对帝座甚是想念,不知帝座这堕凡期,何日结束?”这话倒是真的,没了紫微大帝的紫微宫,那还叫紫微宫么?当然,其实摇光更想问的是,那个嚣张的曾经在紫薇殿里横行无忌的木姑娘,现在好么?她知不知道,有一个人,在九重云霄之上,也终于发觉,长夜难明。
他想,寡言如天枢,大抵永不会说出口,那不及忘却的念想。
不逆阴阳镜,传说中南极南方长生大帝的本命法器,轮回不逆,一镜阴阳,可堪六界凡尘,过往今来。
不过是一面暗银的镜子,手柄上刻着繁复的镂花,古朴而庄重,与木姑娘腰间那面妆镜倒也是差不多,想着,他似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尔后沉声开口:“此次天有异象,本座命盘也略为飘忽,大抵还需些时日。”
闻言,摇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自家帝座潋滟的桃花眼里那稍显荡漾的笑意,机智如他也不再多言,只匆匆一礼便化作一道流光一闪而逝。
抬眸看了看月华当空那沉寂的天幕,刑大公子潋滟的桃花眸蓦地舒展开来,天地一瞬失色,他长袖轻拂,莹白的掌心缓缓抚过那晕黄的镜面,只见光华过后,原本还稍显黯淡的镜面蓦地浮现了一处画面,雪色的轿帘,翩然的青鸾,皓月弯弯下,有一袭红衣猎猎的公子斜倚,慵懒风流,在他身旁,是一个毫无形象趴着撩云的姑娘,一袭雪色的长裙四散成花,与那旖旎的红衣略微纠缠,竟是隐隐透着一种缠绵悱恻的味道,如若相思刻骨。
不过一霎之间,那潋滟的桃花眸便风姿尽敛,似水柔情也悉数被无尽的幽深所吞噬,在那一袭月白的锦袍之后,隐约传来空气颤栗的声音,睥睨六界的杀伐之气,几乎倾覆了这一方天地,寸寸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