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印光没有说什么话,只向着张定疆,合什诵了一声佛号。
张定疆淡淡的笑道:“谁说这些尸首是我杀的,这些都是她们家人卖给我的!”说着也学印光的样子,身子微躬,似是要行礼。猛然,他身子扭转,右手食指与大指似拽似捻,左手食指中指向身子一侧缓缓推出,象是有一根无形的丝线被他捋起,我正在惊异,却听身旁印光发出两声“嗬嗬”之声。我竟给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时,却见他的项上,有一道勒痕,正向肉中慢慢陷入。似是有一道坚韧无形的细丝,欲把印光勒死。
事出突然,全没半点征兆,印光的身子被张定疆向前扯动了两步,在目突口张之际,陡见印光和尚左掌向外慢慢拨出,那根无形的丝线,似是已给他拿住。只见右手一指,竟是一道火光,迅急无伦的向张定疆烧去。
此时,张定疆正回身欲走,手中依然是牵动丝线的架式,似是已感觉有异,刚要回头看个究竟,却见眼前火光一闪,一件白缎唐装已经燃起火光,他并不着慌,只是身子向旁一撤,将上衣甩落。这时,我只觉一道灰影遮住视线,却听一声“嗡嘛呢叭咪吽”,随着这一声的每一字吐出,印光竟连出六个指形,每一指形的变化都似有金光相生,待到“吽”字出口,漫天掌影中,却见竟一个金光灿灿的“卍”字,在急速旋转着向张定疆撞去。
张定疆面色凝重,左手右手交相划出,身前立时竟涌起一片火光,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身前火光大盛,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立时向印光卷去。
却听“轰”的一声撞到一起,我只觉脚下微颤,随着金光与火光的一阵黯淡,两人竟各退了几步。就在这时,我却听身后一声枪响,竟是一个武警向张定疆扣动了扳机。
此时,正是张定疆刚和印光互拼的空当,全没有半点躲闪的余地,只见他身子一晃,一跤坐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一,两只眼中竟放射着凶光。瞬地,他左手飞扬,一张符纸化成一条火线,正中那名武警前胸,火光一闪即灭,那张烧成灰的符纸,只在他前胸烧灼了一个小洞,然后竟自熄了。我吓了一跳,见那人全然没事,才心下稍安,便又将眼光投向张定疆。只觉得那只是张定疆在强驽之余,憧吓对方一下而矣。
枪伤竟在张定疆的右肩处,鲜血正不住向外渗出,已将衬衣染红了一片。
看着他受伤的样子,我心里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那应该是一种复仇的感觉,最让我心呼痛快的,却是他身后的阿桂,身子贴在墙上,得得的抖作一团,而脚下一滩浑黄的水渍竟慢慢向外流出,显是这一下突变,竟将她吓得小便失禁。
蓦地,身侧“嗬嗬”几声怪叫,而我的肩头也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回头看时,却见一个怪物,竟自手足狂舞,不住的在自己身上脸上抓挠着,口中还不住大呼着:“氧——氧,氧死我了!”这人,正是刚才那名枪击张定疆的武警。他太恐怖了,我竟被他吓得退到楼口,只见那人此时脸上苍白而肿涨,一颗脑袋,象是一个水中浸了长时间的烂肉,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面貌。那人已然疯狂,脸上身上都已经给自己抓烂。
“大强!不要这样!”他身旁的战友喊了一声,正要抢上营救,哪知,那个叫大强的武警,竟自停住了手势,呆在了当声,我心头一喜,正要上前救援,突然,他一把抓住他战友的手腕,张口咬落,只听“喀喳”一声,一口却咬在一根乌黑的棒子上。竟是印光及时出手,却听他道:“快抽出刀来,将大强的手斩断!”那人听了一阵迟疑,只叫了一声“我——”,竟犹豫着难以下手,就在这时,印光手臂轻探,从那人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寒光一闪,唰的一声一只满是烂肉的手掌,竟应声而落。就在这时,却听“咕咚”一声,一人竟自栽倒,看时,竟阿桂给吓得晕了过去。
大强似对自己手浑没半点知觉,依然挥舞着少了手掌的胳膊,乱舞乱抹,而他的断手处,竟没有一滴血流出,渗出的只是一些黄水。我与那个武警被印光拉到一边,生怕黄水与烂肉溅到身上,印光检查武警被抓的手腕处,幸好有一截衣袖挡住,没给沾到肉上。
回头再看大强时,竟见他另一只手,已将自己脸上的烂肉一块块的扯落,直到露出挂满血丝与黄水的白森头骨,然后,身子晃了几晃,倒在地上一阵扭动,便再不动了。
我看着这惨痛的景象,心中在紧张恐惧之余,也暗暗提防着张定疆,生怕又一符纸飞向自己。只是印光对着面前情况,竟似不闻不见一般,在那低眉合什,叨叨唠唠的念着经文。过了半晌,才抬起头向张定疆道:“檀越!你这么逆天胡行,就不怕报应么!”
只听张定疆嘿嘿冷笑道:“报应——报应早就到了!若不是这个秃贼来搅局,事情能这样吗!咱们一起死吧!”说着左手一翻,一张符纸应声而燃,我们正惊恐他的符纸投向那里呢!却见他随手竟塞入自己口中,然后身子猛然站起,左手右手竟在自己身上乱戳乱点,脚步在地上来回移动,象是在走什么怪异的步法。蓦地,一声嘶喝:“天地易形,离宫借火,急急如律令!”随着他一声喝出,他双眼越来越红,额上的青筋也已爆起,汗水有如泉涌,到后来头上、身上竟是热气氤氲。脸上的肌肉,更不住的扭动痉挛,整个人似是魔神附体一般,一张脸时红时白,恐怖诡异之极。这时,我只感到他的身上有一股热浪袭来,显得酷热炙烈,烤得体肤生疼。
他猛地一声大吼,“哧啦”一声,两手将衬衣撕破,露出肌肉虬结的上体,只是肌肤已近紫色,更不住冒出一个个指头大小的水泡。象是他在被一只大火炉炙烤。我正在诧异,却听印光大叫一声:“无量业火,你们快走!”说着竟身形一跃,来在邢小军的身前,右手一晃,一指正中那个女尸的眉心,说也其怪,那女尸立时手软脚软“咕咚”一声,便倒栽在地上。
我赶忙上前扶住班长,正要下楼,猛觉背后一阵酷热炙人,接着背上似被什么给重重击了一下,一个趔趄身子重重撞在冰箱上,还没明白,后背的皮肉与头上的头发,竟是一阵巨痛,待到看时,后背上竟冒起腾腾火光,我一时不明所以,忙倒在地乱滚,以求熄灭火焰。
我身上的火势熄了,那知竟给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房间中,印光正被一个浑身冒火的东西乱追,而印光狼狈万状,眉毛胡须都已打卷,身上的僧袍竟有多处冒烟着火,情况当真危急。
那个火人正是张定疆,他全身尽裹在雄雄的烈焰当中,耳鼻口中更有细小的火焰不断窜出,他已不是人,而是一个烈焰化身的魔鬼。
满屋中心是焦臭的气味,这时,我的手臂被人拽了一下,看时却是邢小军,他扶着墙焦急的冲我道:“趁和尚缠住他,我们快走,不然一会房子全着了,我们会都死在这的!”我抬头看时,满屋尽是火光与浓烟,窗上的窗帘与门框都已燃起,热浪一股接着一股,熏呛的人不住咳嗽,果然,再不走势必给这姓张的孙子殉葬了。
搀着班长跌跌撞撞的扑向楼口,却见那个武警正抱着一个女人跑了过来。看时,那个女人竟是阿桂,我气得大骂道:“这个烂货你还救她干什么?让她烧死算了!”那知,那家伙也不理我,只抱着她直向楼下跑去,我心中暗骂,这小子是不是看上阿桂这狐狸精,真他妈的卖力气,想英雄救美,以博得阿桂以身相许!
猛然,身后一声大叫,我听出是印光,急忙回头看去,却见张定疆已把印光的肩头抓住,腾腾舞动的火苗,立时将印光罩住团烟火之中,我心中大急,正想找东西援救印光,却见楼梯一侧的角落里,有几盆兰花,虽说已著花蕾,但也已被满屋的浓烟烈焰熏烤的半焦了。
兰花猛力向张定疆后背砸去。那知,这姓张的虽被烈焰包裹,竟似神智不失,他放手松开印光的肩头,右臂回拨,那盆兰花竟又飞回,“乒”的一声,重重砸在我肩上,只觉一阵巨痛,一跤摔倒在地上,正要站起,只觉手间有一个硬物,低头看时,我竟吓了一跳,我竟趴在那个抓烂头脸的死尸身上,而我的手竟恰恰按在他腰间的手枪。我不禁大喜,心中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烈焰浓烟中,印光又已被张定疆逼入死角,火焰映照,印光满脸尽是惊惶。我想也不想,向着张定疆“乒乒乒”连开了几枪。
那知这几枪虽都命中他的后背,竟只是给子弹的大力推着他向前抢了两步,对他竟没半点妨碍。显是这几枪将他惊怒,他猛得一回身,一声撕心裂腹的尖啸中,裹着一团烟火直向我扑来。一张被火烧着焦黑的怪脸,眦着白森森的牙齿,似是想将我生吞下一般。
见他的势道威猛,我早已三魂飞了两魂,那敢再有半刻停留,早忙不迭地向楼梯下奔去,那知,这倒霉的张定疆,竟一步步跟下楼,似是非要将我杀了他才甘心。
木头楼梯遇火即燃,眼见就到楼下,猛的,一根带火的扶手,飞了过来,正打中我的后背,一下立足不稳,身子竟顺楼梯直滚下去,脑袋似给什么撞击了一下,只觉一阵晕眩,便就此昏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