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那只漂着烂肉的大手,不住收紧的时候,项上猛得象电击了一下一般,接着只觉项上一松,一声嘶哑的咆哮起在身后,水声翻响,再也没有了声息。
我的一颗心几欲从胸腔中跳出,岸边的水并不深,我才挣扎着站起,却见岸上人影闪动,营门口那几个战友竟已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谈恋爱,也不用跳河自杀啊!”一个脸上有雀斑的战友揶揄道。
我的心紧张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水域,才是最安全的。在几个人的拉扯下,我爬上了岸。此时的阿香已被一个战友救醒,正蜷缩在灌木丛中歇斯底里的哭叫。我看着她的可怜模样,心中被犹如几十柄刀一齐乱绞,我扑到阿香跟前,那知我还没碰到她,她又是一声尖叫,吓得我只能向后一缩,却听她口中喃喃不清的絮叨着:“鬼——鬼,不要过来,鬼——鬼——你——你不要过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向灌木丛中瑟缩,一张苍白的小脸,满是惊悸、害怕、无助的神色,她这种神情,让我再也顾不了许多,向前一把将她的双手抓住,却听她一面挣扎撕打,口中仍不住惊叫连连。突然,我手背上一痛,竟被她一口狠狠咬在手上,她的双肩不住颤抖,精神象是立时便要崩溃。
“阿香——阿香,我是天羽——我是天羽啊!”我看着从她嘴角淌出的鲜血,我的泪不知何时竟淌过脸上,流进口中,我将脸贴在她的头发,大声的叫着。
却觉手上的疼痛一减,阿香已慢慢抬起了头,一呆之下,突然哇的一声,竟搂住我哭了起来:“天羽——天羽我怕,我怕啊!快带我走!带我走啊!”
一边轻声安慰着她,一边慢慢将她抱起,直向营中走去。
这时,却见沈红年迎面跑了过来,见到我这个样子,不由一怔:“小秦,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惨笑一声道:“见鬼了!”,边说我边向前走,沈红年跟在后面不住追问道:“放屁,你正经点行不行?”
我一甩头道:“真的,一个尸体就在那边的水里,差点把我拉入水中!”然后,将遇到班长尸体的事情向他说了。我身后还跟了几个救我上岸的战友,他们救我时,并没见到尸体,以为我失足落水的,这时,听我这么说,是许班长的尸体,将我拖下水的,立时惊讶之声在身后响起。
却听沈红年道:“现在不要乱说,你送阿香去医护室,我去告诉连长去!”说着竟一溜烟儿地跑了。
我没想到,这件事在兵营里振动这么大,连长在问过我情况之后,竟让整个连全都下了水打捞。而医务室中的阿香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我见她精神已经恢复,便将她留在了医疗室,也同战友们一起在水中摸索打捞起来。
四月的云南,天早就热了起来,而营外的叶子溪里,全是穿着短裤的战士,水底、岸边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全被摸遍,我正在我落水的地方摸索着,却见连长在岸上叫我过去。问我是在那里看到尸首的,我将遇险的地方,用手指点给了他。
连镽并没说话,却抚着下核冷冷地看了我一会,才慢慢道:“秦天羽,怑可以盰信你的话,但如果这次找不到许大山的尸首,我要剥下你的军装(送你到军法处!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吧!”他话说的很慢,却一个字一个套的砸在了我的心上,我明白,如果这次还找不到班长的尸首,那么,这次在军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后果将是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而这些后果,必须有人来买单,那就是我,整个事件的发起者。
这时,又听连长道:“你不要怨我!”我只的默默地点了点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却听连长向政委说道:“我去找营长报告,向他要工兵连过来,你在这里给我看着,我要把这里的水抽干,倒底看看水下有什么古怪!”政委应了一声,连长回身去了。
工兵连来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便开到了,十多辆汽车拉满了各种器械,从我遇险的地方,向两边各伸出一百米,然后打下两排木桩,再让我们用土袋,在两排桩之侧,筑起两道一米多宽的水坝。几十台水泵抽水机一齐上阵,没到午夜,便将这截二百米河段的抽得见底了,
满河底尽是淤泥水草,与一些“劈啪”乱跳的鱼类,这下可忙坏了炊事班与一些好渔的战士,一声欢呼,下去乱捉。但,由于河底不平,还有一些小腿深的河水,残余在一些小水坑里。
我们三四十人站成一排。手挽手,一步步从东边的水坝下,向西边的水坝走去,这是象篦头的梳子一样,任何角落,做到都不会疏漏,随着西边水坝的接近,我的心不住的向下沉去,我知道,如果走到水坝下,依然见不到尸体,那将意味着什么。
我心里象塞了一团麻,既理不出什么头绪,也找不到任何死结,发软的两腿,在两边战友的拉扯下,一步步趟向前方。
突然“哎哟”几声,从我左侧传来,紧接着便是由左侧传来的大力,将我和几个战友一齐拽倒在泥水里。
我从淤泥里爬起,向那边的叫声处望去,却见有三个战友正在一个水坑里游动,我看着他们心中竟升起一阵无力,晃了晃显些又坐倒在泥水中。原本听到那几个惊叫,我以为是发现了死尸,竟是失足掉进了积水坑,看来我的命就是如此,一身军装只穿了不到一年,便要脱下,等侯我的将是囹狱之灾。
人们笑着说着,正在搭救水坑中的三个人,而我看在眼里,只觉那种无力已袭满了全身,两腿一颤,竟跪倒的泥水中。
正在我自怨自艾之时,突然“啊!”了一声,紧接着一声“救命!”在耳中响起,人们骚动起来,却听他们道:“冯春刚被什么东西拽到水下去了!快救人啊!”群声粥粥,乱做一团。
我赶紧站起,水坑已被人们围住,我只得站在后面,翘脚探头向里观看,却见水坑中,有几个人正在打捞,水坑里的水在四外灯光的照射下,已成了一锅泥粥,不停得翻着混黄的水花。
水中的人们猛的一阵骚动,只见一阵泥水飞渐,从水中探出一个头来,在灯光中,满泥水的脸上,甚是恐怖,只听“啊!”了一声,便又沉了下去,却听水中那几个打捞的人们嚷着:“不底有东西抓着冯春刚的脚呢!”“我刚才也摸到了,那东西要抓我,给我挣脱了!”
就在这时候,对面围着的人群自动分了开来,却听有人嚷道:“连长、政委来了,让开点!”
我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灯光里前后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连长和政委。
他们在坑边,便立时急道:“你们还他妈的看着干吗!还不下去救人,就是水里有条真龙,你们不会把它给我捉上来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军装,踊身跳了下去,战士们一见连长下了水,稀里糊唬又有几个人跳下,只见这一坑泥水不住翻腾,也看不清那个是落水的冯春刚,那个是救人的连长肖岩了。我见又有人下水,也一分前面的战友,一下扑了下去,潜到水下,只觉四外到处是人,便直向水下摸去,只觉一阵暗涌迎面扑来,我急迎着一抓,一只手臂竟被我抓住。那只手臂正不住挣扎,但好象已被亲们拽住,正慢慢向我这边岸上靠拢,我用脚一点坑底,只觉泥沼之下,竟似攉一块硬硬的滑滑的东西,好象很宽大。我也没理会,随着大伙的力量,也向岸边游劻。
那东西犹在不停的猛挣乱动,但它如何能抵得住十多个战士一齐拉扯,再加上这个坑也不过两米多深,一会工夫便给伓人拽到岸边。
岸上的众人,见我们全都露出水面,也一齐搭手,七手八脚把那东西拖到岸上。当用清水冲净后才看清。果然,象是许大山的遗体,穿着迷彩军装已烂得不象样子,脸上、身上由于水下长时间的浸泡,都已腐烂,打捞过程中,脸上的烂肉不断掉落,露着白生生的头骨,恶臭四溢,恐怖恶心之极,我只觉肠胃一阵翻动,竟哇得一声吐在地上,这时只听做呕之声连连,更让我心中说不尽的麻氧,直到吐得全是绿色胃液,才住口不吐,只是还是一阵阵干呕。
尸体被放到岸上,这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竟还在不住的抽搐,但,奇异的是,在尸体背上,生了一层厚厚的水草,而且这些水草叶子极长极大。
连长一边恶心干呕着,一边让我们找来一块被单将尸体盖住。然后,打电话通知军区医院,
将尸体放入置在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