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允鎏没想到的是,玉风风尘仆仆地从山西回到京城,却已经到了年关了。听他自己的意思,贝勒虽然算是贝勒。自己好歹也只不过是一个赋闲在家的人,与其天天与那些八旗子弟没事便溜个鸟圈个地什么的,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他这一离开京城,却不似平常一般只是停留了十天半个月,而是两月有余。允鎏从玉宁处回来的那几天,还记得天天差人去他府里打探下消息,随着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允鎏也渐渐忘记这个事情了。
年关前,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内城里更是热闹。由于北京城一入深冬,就会特别的冷,鹅毛般的大雪没日没夜地飘着,却也冷却不了京城里的人过年的喜庆。
赫那拉王府的奴仆已经开始忙碌好几天了,首先将整个府邸打扫干净便是大工程,此外还要在醒目的位置都换上些红灯笼,末了还要将花园都打理好,虽然府内的人工湖是结了冰,可是湖上的小阁却要时时保持温暖,因为赫那拉王府的王妃是顶爱到这里来坐上一坐的。
冬天的夜总是很早就来,允鎏坐在书房内,穿着的是镶着黑貂皮领子的东服,丫鬟们怕他一个人坐在这冰冷冷的书房里冻出个差错,便将那火盆里头的碳烧得更望了些。那微红的火光衬着他黝黑的皮肤,照得正在查看卷宗的允鎏额头上都不自觉泌出了汗。
一个人披着个披风,戴着个上好毛制成的耳套,一溜烟抱着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直接冲进了允鎏书房里。跟在他后面撑着伞挡雪的小厮急急地跟着,生怕那雪花掉落在自家主子身上。
“哎呀!这天可冷的!”那人一进允鎏书房,便是一声叹气,又大开着房门,弄得本来很是安静且暖和的书房成了另外一种气氛。
“……你回来了?”允鎏抬起头来,瞧见玉风正将怀里的东西放到小几上,接着便忙着脱掉耳朵上罩着的保暖耳套。那跟着的小厮见自家主子已经进了温暖的地方,便收了伞,轻轻带上门,安静地退下了。
“可不是。我本来想是在那里就呆个半个月的,没想到啊,一呆就呆到这时候。还逮着最冷的时候回来。”玉风龇牙咧嘴地说道,一边又凑到火盆前烤着火。
“……”允鎏上下看了看他,尔后回身便将一份卷宗拿起,丢给了玉风。
“哎哟!大爷,这可是密案,我这靠着火盆呢。烧了可怎么得了?”玉风慌忙接下,惊出了一身热汗,当时也不觉得冷了。如果他再晚一步,这些薄纸怕是要和那火盆里头的炭火来个亲密拥抱了:“烧了可就没第二本还给朝廷了,你叫我提着脑袋去和皇上讨价还价不成?”
允鎏一笑,道:“你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玉风狐疑地瞧着允鎏的笑意,好奇心更重了。也顾不得手冷,赶紧坐到一旁就着火堆翻看起来。良久,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笑得深邃的允鎏道:“名单?”
允鎏默默点点头,算是给了个回应。
“什么名单?”玉风以为自己想错了,因为自己才离开两个月,即便允鎏再怎么会办事,能办的出这么一份针针见血的名单,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就别问从哪里来的了。”允鎏皱了皱眉,一屁股又坐回了自己的太师椅上。
“你说,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不然,我可不会联系少爷帮你落实。这些人可都是些不起眼却握着朝廷命脉的家伙。”玉风趁胜追击,一巴掌拍到了那个名单上。
“你威胁我?”允鎏挑眉道,觉得这件事情新奇的很。
“不是威胁,是事实。商行可有商行的规矩,那少爷麻烦得很,每次简直都是用钱和消息来换钱和消息,总之,他不会吃半点亏。”玉风叹了一口气,百般无奈地表情可以骗过很多人,却骗不了允鎏。
不过既然是有求于人,允鎏也便低了这个头,万般不愿地说出了来源:“是沈凝心说出来的。”
“什,什么?!”玉风本来在用那上好的青瓷小杯品着一壶已经热过的水酒,一个不慎被这天大的消息惊得喷了出来。只见火盆的火“呼”的一下闪烁了一阵,又慢慢地变得柔和。玉风擦了擦嘴,瞧见允鎏紧抿着唇望着自己,连忙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只是……啊,允鎏,你莫非把私盐案的事情都说了?”
“怎么可能?”允鎏听到这句问话,不满更深了:“她沈凝心既是商人又是青楼女子,你觉得我会跟她说朝廷的事情么?”
“那,那,她是怎么……”玉风瞧瞧允鎏,又瞧瞧自己手上的名单,满脸的疑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将这件诡异的事情问清楚了。
“哎。”允鎏叹了一口气:“我就是问了她三个问题。”
“她会答你的三个问题?”玉风的嘴巴帐得更大了。她若真乖乖答了,就不是沈凝心小公子了吧?
“愿赌服输。”允鎏笑了一笑,突然却又满眼的疲惫:“可是我觉得……我也输了。”说着,他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