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祖爷爷是知道重孙的心病,而他老人家自己也有一块心病,儿孙们却都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后代,和好友的后代处得这样水火不溶,这使他实在不能稳稳当当地在土里沉睡了。虽然他们已经和人类断绝了任何来往,和亲人不能见面,但是,他们还没有彻底抛弃了对亲人的感情。赵有财为了这事也常来找他,两位老人一谈论起这事是五内痉挛痛不欲生,他们经常长唉短叹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解决的办法。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求助于福家人帮忙,求其把两家以前的误解揭开,做些疏导和说服工作来淡化前隙恢复和睦,最后促成这门婚事。王来运老人正盘算着要见福家人时,不想占元睡到了他家房上。
等老人向占元叙述完两家关系的前前后后,接着说:“事情的经过你已清楚,现在老汉我求你帮这个忙,事后,我虽无法重谢你,但行善之人上天暗佑,我重孙王旭升将来的女儿,将是你孙子的爱妻,那可是百里难选的好女子。她两成亲,也是你热心助人的福报。所求你的事呢?我再重复一遍你要记住。首先,你要去两家村澄清王赵两家以前相互误解的早期冤案,那是两家纠纷的祸根。然后还求你再耐心地做做调解和疏导工作,多年的积怨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言之大义,让他们诚服于心付之于行。再就是给旭升和彩霞搭桥牵线,这是我求你的主要目的。你要明白,这件事的难关是他二人的父母,所以这个工作仍需向他们父母去做。只要前期工作做好了,两家能够不计前嫌重归于好,再去保大媒,成功率也就十之八九了。你能把他们的婚姻锁定,我和有才死也瞑目了。”
占元当时就点头应诺。
这王来运老人说完这些话后,手模前额想了想又说,“不好意思得很,还有一件事索性也求你办了。在两家村的东山后,藏着一个我和赵有财共同的宝贝,那是个雕花的金蹬银马鞍,是一队北方的什么军和南方的什么军征战时,一个首领战死后丢下的。当时,我和有财捡住,精心地选择了秘藏的地点把它藏了起来,两家的后代一直不知道这事,如今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想那王爷的后代也不至于追寻至此。藏那马鞍时,我和有财手蘸猪血,在那马鞍底下托了掌印,并写了我二人的姓名。如果那马鞍还在,那手印和字迹也该有痕迹。这个宝贝真要想准确地找到他,我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必须先找见藏它地点的图纸才行。当时我俩不仅把藏马鞍的地方画了图,写明具体地方,而且还写了详细说明。写好画好后,把这张图纸从中间一分为二,我二人各自收藏着一半。我那一半当时放在一个梳头匣里,藏在了我家西房的炕洞子里,至于有财那一半儿藏在哪,我还得问问他。”
说到这儿,那王来运死鬼朝着院中大声喊到:“老婆子,快去把有财喊来!”
“不用喊,我已经来了!”
那王来运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应声,原来,他那朋友赵有财死鬼,正好到来。
“老兄好兴致,在房顶上和客人谈话,也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赵有财站在了当院,仰起脖子笑眯眯地问王来运。
“快上房来!快上房来!这位客人就喜欢在房上和人闲聊,咱今天就主随客便吧。顺便请老弟把茶壶茶碗拿上来,咱一边闲聊一边喝茶。”王来运也笑呵呵地对着下面说。
占元看见那赵有财老汉就向屋子里走去,一会儿功夫,他一手提了一只壶,一手卡了两个茶碗,蹬了院内的鸡窝,向屋顶攀爬。王来运探下身子先把茶壶茶碗接上来,又要伸手拉他,他却已经上来了。
“老弟:你不看咱这是三个人,你却只拿了两茶碗?”王来运还是笑着问他的老朋友。
“我刚在家喝过。老哥,哪天不来见见你,我就好像有一件事没干完。我今天有要紧事,过来看看你,立马就走。”
见这老哥儿俩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友好。占元就问:“看来您老人家住的离这里很近了?”
“也就一里多地,我那赵庄在两家村的东北,他们古村在两家村东南,其实,我俩原先都是两家村人。就是现在,俩人的心也系在两家村,眼也望着两家村。人都是上往下亲,都因那些不省心的儿孙们,唉!死不瞑目啊!”赵有财的话里带着无限的凄凉与落寞。
“老弟,先别哀叹,面前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福家人福占元,我刚才已经把咱两家那些事和他全说了。还想求他把咱那马鞍找出来,却不知你那一半儿图纸放在哪里,我的那一半放在我院西房炕洞子里的梳头匣里。前些天我还回去看了看,那匣子好好的放在那儿,只是被烟熏黑了些。再把你那一半儿找出来,让孩子们照那图纸一起去找那马鞍,这也许是调解他们关系的一个原由。”王来运认真地和赵有财说。
“啊,我说么,坐在房顶上的客人,那肯定是高人。真正拜托了!两家和好,后代结亲,若能如愿,我老兄弟俩就是睡着了,也会笑醒。就是死了,也会笑活,啊!不、不是笑话,也没人笑话我们。我是说我二人心愿了结,就该笑着转生,那不是笑活了吗?假如再度转生,也转个笑口常开的人——我那一半图纸呀,也还在。我也曾回去看过,我家有个大躺柜,那柜是个双层底,也就是人们说的隔层底。我把那半张图纸用布包住了,放在了隔层中间,放的时候,还顺便放了几包碎金银和铜钱。快让他们取出来吧!彩霞结婚买陪嫁,那些钱足够了。只是那马鞍所藏之处,必须按那图纸说明,再亲自步量才好找到。就是我们老兄弟二人去了,没那图纸,也一时半会儿找不着。那就求福先生了,你们福家人福大道深,福荫能遮护众人。我王兄多次和我商量,要请个正气旺盛的阳光之人,为我两家后代澄清互相的冤屈,并使两家结为姻亲。今天你能应允此事,也不枉我二人在此苦心的等待。谢谢你了!我还有事,必须马上离开。王兄,你就安排吧!”
那赵有财老汉匆匆忙忙说了一会儿话,又匆匆忙忙地从房上下去走了。
赵老汉走后,王老汉手捋胡须几次欲言又止,看那样子,他还有未尽之言。
“要想使两家的后代信服你听从你,这事儿还得搞得神奇点,还有些秘密……”王来运老汉终于又说话了,但仍是吞吞吐吐。见他说到“秘密”二字后,又一次手摸额头呆了一会儿才又说,“嗨!这也没什么,就对你说了吧!也许对解决两家的纠结会有点帮助。那就是,我家的每代男人,两阴之间都有一条红色的胎记,而那赵钢蛋的左脚心,则有个像上下两片嘴唇似的红色印记。你要把这些向他们说了,难道他们能不对你的神算信服?唉!这些本来都是些私密事,我也是急无他法呀!福先生,事情你就看着办吧,我只是求你千万帮我这一忙!”
那王来运老人说完就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后的土,又说:“现在你该回去了,耕牛在夜间放到两三个时辰也差不多了。它们回去后也需要认真休息,才能干好第二天的活儿。另外我告诉你,我们这个古村住了八九户人家,姓氏也很杂,我只是个后来户。今天我们村有的死鬼看到有牛群过来就着了慌,村长立即派了护村鬼出来,他们站在了村四周,牛才不敢进村来。你别以为是你的牛守纪律,那是有人在村边拦着它们。这村好几家人家的房子,都已经年久失修,各家的子孙后代们,并不认真查看他们祖宗的居住情况。唉!长辈亲晚辈,那才真正是死不瞑目。晚辈对长辈,只要把他往土里一放,那就完事了。唉!差远了!你以后放牛,可别再往古村赶,当真踩坏了谁家的房子,那是要惹麻烦的。好了,话就说到这儿吧,那些事就拜托了!我须立即去有财家帮个忙,我知道他在忙什么。我走了!”
王来运老人慢慢地下到院子里。占元也要走,他刚一迈步,便从房的后墙掉了下去,他猛一惊醒了。原来,他刚才是头枕墓堆做了个长长的梦。细看四周,黑幽幽静悄悄,只有草中的虫类发出单调的鸣叫声,再就是牛吃草的声音。他忙坐起来,看到自己在墓边,想起自己曾枕墓而睡,大概是翻了个身,就滚离了墓堆。细想刚才之梦,那老人的音容神貌记得很是清楚,他不由在心里自语,嗨!做梦还揽了个营生,死鬼还给我找了个干的活,真是个受苦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