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菜园子事件”和“骡子事件”,并不是谁也不知,而是天知地知,他们两家已故的老祖宗知,还有那捅骡子的当事人和被捅的骡子、偷吃菜的猪,它们都知。
让我先来说说这“菜园子事件”。
在王有福的菜园子被遭踏的前一天傍晚,王有福的儿媳,也就是王大山的妻子,她拎了个菜篮子去园子里拔过菜,他家也喂了一大一小两头猪。这王大山妻子有个习惯,每到傍晚、她就把她的猪放出来,让它们自由活动,直到全家人安寝时,才将它们再次圈起来。这天当她拔菜时,也正是自家猪例行活动时间。这个女人有个特点,她特别宠爱她家的家禽家畜,经常为她的猪梳毛挠痒抚摸,无事时逗它们玩。得到主人宠爱的猪,就养成了恋主人的毛病。一旦放它们出来,女主人走到哪里,它俩便摇摇摆摆,嘴里哼哼吱吱在后面跟着也去那里。这个女人拿着菜篮匆匆在前走,这次,她并不知道她的宝贝猪在后面远远跟踪她。她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做事总是有前手没后手,是个丢三落四洋天雾地的马虎人。她走进菜地,也没记住再把栅栏口关上,就一门心思挑挑拣拣选择该拔的菜,她既在稠密的地方选择大的间苗,又把那些水道旁和垅背上的也拔掉。就这样,她一边选择地拔,一边往南走。
再说她那两头宝贝猪,它们跟着主人从西栅栏口进来,一抬头,看见到处都是美食,不由得流着口水感叹:“啊,好一个美食世界!”感叹完便张大嘴巴东咬一口,西撕几片地任意吞咬,真是恨不得把满园子的菜都吞进肚子里。它们此刻早把它们亲爱的主人忘在了脑后,它们一边撕咬一边踩踏,一边向北走。正在聚精会神选拔菜的王大山妻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把猪引了进来,他也忘记了进来时打开的栅栏口没关上。她从西栅栏口进来,一边选菜,一边往南走,最后从南栅栏口走了出去。而她那两头猪,美餐一顿后,则找不到了出口,只能东闯西突乱碰乱冲,终于用滚圆的肥体,撞倒了几处栅栏走了出去。它俩回到猪圈后无事人般酣睡去了,根本不知道它们已经充当了破坏两家友谊的祸事繇子。
王有福看到自家菜园遭灾,对于破坏者,他连想也没往自家人身上想,开始就把目光投向了别人家。他不仅冤枉了赵家,而且破坏了他父亲和赵家精心维系了二十多年的友好关系,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仇恨的种子既然已经种下,定然会生根发芽。因此,紧接着出现了第二个冤案,———骡子事件。那么,我们再来说说“这骡子事件”。
在发生这事的五年前,这两家村来了一位姓郜的住户,这家人家只有一个儿子,刚刚十八岁。这个孩子也算是个可怜人,上帝虽然给了他生命,却没给他清亮的头脑。他智力有点低下,而且他说话时语言有点含糊不清,因此,人们都叫他半哑哑。由于他智力和语言方面的缺陷,村中的青少年都不大与他交往。在家里他虽算半个残疾人,但也不吃闲饭,他家担水搂柴都是他的活儿。
一天,他给家中担回一担水放下水桐时,看见房檐下放着一根炉锥。精力充沛又无事干的他,就拿起这炉锥,走出院门挥武着玩了起来。这时,赵兴年的骡子正悠闲地从他面前走过,他挥武着那炉锥就戏弄它,并在它胯上打了一下。骡子一惊,后蹄高高腾起,与此同时,抛起的一股沙土辟头盖脸地打在了半哑哑的头上和身上,而后放蹄向北梁后跑去。这半哑哑就要无事生非了,他摇摇头抖抖土,揉了揉眼睛抹了一把脸,扛上炉锥跟踪而去。
那时候,村中的牛马驴骡都是人们的驯服工具,一般都不怕人。这骡子好不容易盼来不干活的日子,正享受着无事一身轻的悠闲生活,见半哑哑不慌不忙走来。已经习惯了人们在奴役它时鞭打它的骡子,以为他已不记前嫌,也就没在意,继续低头找可口的草吃。却没有预防这个半吊子,他再次操起那炉锥向它肚上狠劲捅去,这一捅,几乎从这边穿到那边。当他听到那骡子撕心裂肺地长叫一声时,他也吓坏了,忙把炉锥扔到山下的一个深沟里,就跑回了家。当时,他的父母都在田中干活,对于他干的这件凶案并不知道。而他本人,一旦逃离了行凶现场回到家,也不再理会这件事了。至于因为这骡子事件,王赵两家几乎造成流血事件的事,他压根没弄明白,他们那是在干什么。他只逍遥于事外,七坎八塄地生活着,继续当他的半呆子。而王赵两家都是气迷心窍,缺乏冷静地多方面的思考,也并没做认真的调查研究和取证,以至于让这个冤案一直冤了下去。虽然死者骡子心中最清楚他的仇人是谁,可它一来已经命死黄泉死无对证。二来呢,可怜它不能和人类进行语言交流,即使它仍活在世上,它怎么可能向人类伸冤呢?
多少年过去了,王赵两家一直处于冤冤相报的状态。仍还是王家丢个萝卜总怀疑赵家,赵家死个小鸡也怀疑王家。甚至王家的女眷们早晨起床后倒尿盒时,也向着赵家方向泼,而赵家的女人们端了垃圾,也向王家人的背影扬,小的口角时有发生。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王有福和赵兴年的孙子们,都长成了十大几二十多岁的俊男靓女时,也没得到改善。
他们的这种关系,使得村中那些乡亲们时常不知所措。他们倘若多与王家来往,怕得罪了赵家;倘若多与赵家来往,又怕冷落了王家。人们总觉得,这村有股看不见的邪恶气流横穿整个村中,使得大家都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