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再纠缠惨事,萧平之不擅长劝慰别人,只得换转一个话题。到底是军人出身,一谈到兵事便兴致勃勃,条条是道,比方才坐而论政多出许多精神。韩可孤心里叹气,对他又多一层了解。两相比较,自己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差对方很多。
“兄长麾下可是有几条好汉呢!”萧平之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向往,略露一丝羡慕的神情。这句话说得突然,让韩可孤微微一愣,倾刻间把手下几员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顿时增些底气,面上显出自豪说道:“确实有几位可用的人,没想到贤弟竟也有闻。”萧平之一拍大腿,目中更多出一份祈望,望着他说道:“待来日有暇,且请兄长不吝推介,使愚弟好生结交则个。”话语间不尽殷切之意。“弟所愿耳,愚兄岂敢不尊!”韩可孤眉梢一挑,突然想起那几个人中可惜没了何子冲,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悲哀。“一员虎将!”萧平之很直接地给出了四字评语,双眼一眯,沉声说道:“千里独行,破金兵层层防线;兵压城防,让贼人望风遁逃。一杆大斧斩落敌酋首级无数……何将军盛名久在军中传颂,实在是……让人敬服!”“可惜……”韩可孤语气顿了顿,不忍再说,看萧平之脸色也显出黯然,努力压了压心头滞气道:“古欲、关冲、常氏兄弟等将都算得是一流人物,将来一并介绍与贤弟认得。”萧平之与何子冲不识,只是闻其名,所以在心里并不如韩可孤一样存在很深感情,转而便放下了,微笑起来,脸上满是敬慕,缓缓说道:“也唯有兄长,才能将这班雄将收用。”这是一种统御能力,近似于万人敌与敌万人的区别,韩可孤知道他非是一味恭维人的性格,也自忖有这方面的专长,因此虽然在口中百般谦逊,但面部色彩却流露出亮丽红光。所谓自信,便如是也,萧平之看着他此时散发出来的昂然气势,内心偶现惘然,这种挥斥方遒,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豪迈唯有经过血与火的历练才能表现出来。他很不明白韩可孤一介文士出身,是经历过什么之后才会生出这般气质?盯着韩可孤的双眼,他说道:“善兵者,其上伐谋……战场杀敌,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兄不如弟;度量广大,招贤纳德以为己用,弟不及兄。这些人皆雄才大能,是不可一世的霸王人物,却能对兄长俯首帖耳……哥哥海纳百川,心胸果然宽广。”
这个评价颇高,纵使韩可孤正在睥睨四方之时,也让他感觉有些愧受,但是能让萧平之对自己的实力和能力评估再上一个层级,韩可孤总是乐见的。他自矜一笑,竟是默认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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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长风终于回来,萧平之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今日与兄长相谈甚欢,可惜无酒,颇煞风景。但片言让愚弟开了茅塞,就是不虚此行。奈何天色渐晚,弟还有些公务要办,只好来日再请教!”嘻嘻笑着看李长风:“久闻李大人英才卓著,允文允武,下次相见时……可莫要……再尿遁了。”李长风笑着行了一礼:“萧大人有邀,长风敢不从命。”
双方告别,都不是拘泥虚礼的人,简单拱拱手便各自离开。
上山容易下山难,萧平之马上提僵,小心缓慢地走在崎岖山路。看向坡间依旧残留着雪痕的松树仍不失青苍,他感慨万分说道:“我这位贵戚果然非是简单人物。”亲兵的头目萧恒之是他的族弟,也是军旅出身,说话没有忌惮,笑着接过话头儿说道:“依如今通州形势,韩大人自是越强越好……京州军中那些兄弟过惯了好日子,懒散得的确不堪。”萧平之点了点头,忽然叹口气说道:“从政数年,仍是有些不适应,竟连日常说话都要藏着掖着三分。今日见了他,不知不觉就生出亲近感觉,倒说得痛快。”萧平之在退出军界之后,身份地位有了提高,但每日却要常做虚以委蛇的事情,全没有以前洒脱自在。
“这位大人可有传闻般好?”“不错!”萧平之说道:“虽然只是浅浅交流,但能听出来他很有能力,最可爱全无一般文人的酸迂做作之风。”秦恒之点了点头:“这个我相信,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位韩大人……”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名门家世,贤达通理,文名斐然,现在又独立掌控一军,可谓文梼杌略集与一身…………”想到关于韩可孤的种种神奇传说,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说:“果然是受天神遣降,来拯救大辽么?”萧平之叹息道:“也许吧,不过他毕竟还是心软,如果借助此次闹营事件发出真正威风才是最好,但终究还是下手太轻。”“这是为何?”萧恒之好奇问道。“他的心思有羁绊。”萧平之眯着双眼严肃说道:“虽然经历过丧亲之痛,表面上看他除了一个亲子,再别无牵绊,然而世人却不知他心中有大爱,爱黎众,爱国家,爱朋友,爱属下……每一个人都是他的牵挂,不免便绵软了。”萧恒之思及所闻也确实如此,顿生感动,不由为韩可孤感到心累。“若然多些狠戾,闹营事件必然造成很多人头落地,震慑一番大阀势力才正和今日形势。”望见兄长眼中闪过一丝辣厉,萧恒之方才明了堂兄与韩可孤的交谈言语都在试探。看来韩大人方略有余,但仍然血太热了,既然涉入武事,唯冷却到冰点方才是真铁血。正思想着又听萧平之长喟一声,抬头看见他面带尊敬之色说道:“亦是如此,更见韩大人人品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