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玥被莫名其妙叫做小羽毛后过了半日,她兜转了几圈才打听出那叫西音之人的真实身份。
天宫上的小仙将他传得神乎其神,道他六万岁时拜在不空成就如来门下,得了佛座弟子的美称。一万年前又被司命星君归去了天部梵天门下,身份极其尊崇,修为极其高深,由此也被尊称为梵听西音。当然,侍奉不空成就如来之类的仙者唤他佛座梵听西音。
听起来也是个长拖又复杂的名字,其实他的本名不过西音二字。
不过他这名字也正是他性情的真实写照,十分烦人。
都是十二万岁高龄的佛座了行事却如几千岁的小仙一般不守规矩,简直可以用心智不全四字来形容。
那日他硬是生生拖住白玥直到月上西空,她不承认是小羽毛他还非要带她去他殿前看看,说是找些她儿时留下的痕迹,什么殿前被她打出的小坑,殿内被她打碎的帛玉以及被她失足踩死的雀鸟,他都好生保存着。还威胁道若她再装疯卖傻不肯承认身份便要将她交给百花主。
白玥着实很是无奈,只敷衍认了认身份他便要同她一起回千羽殿,说要尝尝她的手艺是否有所精进。
可做菜这回事,自打她出生就没碰过,哪能谈得上精进一说,怕是他又将那小羽毛与她对号入座了罢。
又磨蹭了许久,她总算还是搬出神女大婚之事,其实意思就是说没功夫在这节骨眼同他瞎折腾,哪知他却拍手称赞,道他也受邀出席北滨神女的婚典……
白玥顿时有些脑血倒流,这佛座的自知之明实在是弱了些,哪日她得机会拜见不空成就如来或是梵天,定要将此事好好同他们说说。
此后西音再说了什么白玥已听不见,直到他自个意识到时辰终究是晚了才肯罢休,但却还同她约到北滨再见。
白玥此番上来九重天前就同来莺说道最怕同那些仙资修为高深者扯上关系,毕竟她意在山水闲鹤,但却也不好拂了那些神人的颜面,哪知她这番惹上的何止一个神人……知若,佛座,帝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能是受了知若前几日喊早的影响,白玥早早便醒来。今日正是神女大婚之日,早些起来打理打理也是好的。
白玥趁着辰时清风凉爽,方在殿门口伸了个懒腰便撞见了南辰帝君。
她揉了揉眼,还真是帝君。帝君醒得可真早。
既然上回帝君说要她一同去北滨,那必然是来寻她一齐出发的。
经过上两回衣色的冲撞,白玥这次倒学乖了不少,特意在殿内寻了件别于紫色的衣服换上。原是她的衣裳紫色居多,这回上来也没带几件换洗的衣服,也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在千羽殿里翻了翻,竟让她翻出数件漂亮衣裳来,诚然若新。随即往身上套上一试,哟,倒恰恰合了她的身。
然她再定睛一看,帝君今儿个也换下了紫衣,穿了件茶色绣有青瓷的袍子。
白玥手托下巴,盯着帝君看了好一会,暗暗赞叹不错不错,这生得好看穿什么都是美的,只要帝君不说话,风度翩翩绝对是与他应景的。
“帝君起了个早啊。”
此话一出她便立马捂嘴。帝君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将那威严深沉的紫衣换了下来她便错意为亲近了。方才那是她在仙云居贯用的语气,在天宫之上还是不宜不宜。
南辰闻言反之莞尔一笑,荡开的一抹笑好似清风沐浴过的花林,启唇:“今日你倒是学了乖。”
南辰看了看白玥身上的这件白色衣裙,很是满意的样子。
“小仙本无意翻出这殿内的衣物,只是怕冲撞了帝君您,这才换了换衣裳。”白玥解释一番,她是上来做客的,将帝君的地界翻了个全终归还是说不过去。
南辰再是深意一笑,面上却是一副“甚好甚好”的模样,凑近白玥几分,他发尾和衣襟上的清香很是沁人心脾。
难道但凡跟九重天渊源颇深的仙人都是这般,香?昨日见着西音时,她也闻着了香,不同于帝君的气味罢了。
看帝君过来,她正琢磨着需不需给他让块地出来脚下便已生出一片火烧云,一个没站稳往后靠了靠不巧踩着了帝君。
“起得早了些,精神不济,精神不济。”白玥胡乱道了几句,才发现原来帝君长得这般高。他在她身后可以将她完全挡住,她仰了头不过才到他肩头而已。
白玥原是想,去到北滨是否需要渡个仙船之类的,没料到这团火烧云竟可渡海穿水……果然是帝君的东西。
“怎么,没骑过云?”
帝君负手站在云上,半披的墨发随风舞动,神人姿态浑然天成。
唔,一眼被他看穿。
她常年住在云下,虽地方取了个仙云居的美名但骑云还真是头一回。况且她还是头回去这么远的地方,平日里不过是在仙云居附近转转,哪用得上骑云这阵势,于是乎,她十分恭敬回答:“小仙见识浅薄,骑马骑虎骑鹿骑牛倒是不乏经验,这云嘛,还是头一回骑。”
白玥道完看一眼帝君。
帝君的脸色怎地顿时沉了下去,于是乎她将方才的话在心中默念一番觉着并无不妥,便得出结论:这帝君终归是年浅了些,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性情不定也是常事。
虽身份地位不及他尊崇,灵力修为没有他高深,但好歹她也长他几千岁算是长辈,便不同他一般见识了。
正自个暗想着,一双大手忽地搂住了她。她一下子便被带到南辰怀中。
他浅浅的声音从她头顶传出:“搂好了。要是被漩涡卷了进去我也没法将你再带出来。”
靠近海滨漩涡风也呼呼地刮大,白玥怔怔“哦”了一声,顺着南辰的话搂了他的腰,乖乖待着不动。
良久,耳旁的风声渐渐退去。脚下酥软的火烧云消失,白玥终于感觉到了脚下的实感,还没从方才漩涡外遭的劲风中缓过神来南辰已拉开和她的距离。
他整整方才被她靠过处的衣裳,拂了拂袖,脚步开迈。不知是否是因为神女大婚他觉着喜庆还是怎么的,白玥觉着今日南辰的心情极为不错。
这样也好。她随即迈步跟上他。
话说回来,纵然有帝君赞成神女和仪晔这场婚事,那北滨龙王为了爱女也不顾及什么门当户对,但龙母可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女人,还是高贵的女人,脸面怎么样也不可丢。
虽那仪晔长得五官清朗俊秀,日后好生保养保养指不定会成个美男子,但这北滨神女的颜貌终究还是继承了神女的精华,美艳不可方物。那龙母自是觉得将女儿嫁于仪晔是吃了亏。
再者,说白了龙母就是嫌弃仪晔的小仙身份。堂堂神女下嫁小仙,还是个犯过事的小仙,哪还有什么脸面可谈。
据说那日神女同龙王从天宫回来北滨后,龙母又是破口大骂又是摔杯砸罐的,不难料想定是责备龙王非但不阻止反倒任由宫初月任性妄为,且还把帝君扯进了家务事中。眼下四海八荒都知道北滨神女要下嫁小仙仪晔这事,龙母平日里就爱到处赞扬赞扬自个的女儿,如今看上这么个小仙,这可算狠狠往龙母面上扇了一耳光……
龙母拿宫初月没辙,又生怕这独女一时任性再出走北滨……听说还私下闹到了帝君那里去,在帝君面前动之以情。
白玥前几日还听皓轩殿打杂的小仙侍说帝君可苦恼了,整整托着额思量了半个时辰。那龙母看帝君不作声以为帝君是不想管这回事,越发在殿中哭得厉害,把四海两滨各路神仙都搬出来一番,说是让他们看了笑话。
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帝君抬手一摆传了管事的卯日星君。本这仙位等级是司命星君管的事,但那知若最近缠了司命星君去,说是要再将修为提升一番,这事便落到了卯日星君头上。
卯日星君进殿一见龙母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是一惊,立马给仪晔安排了个好的仙位。如今仪晔的身份虽还是不及神女尊贵,但他被封的月下仙人也是个响当当的名号,总不至于再丢了脸面。
原来月下仙人一位常年空着,难怪这男女之事还要闹上帝君那头去。
不过白玥觉着仪晔还是年浅了些。她脑海中的月下仙人应是鹤发老者,拄着一红线缠绕的拐杖。仪晔这斯文的形象,多少还是不像。
那时她听说后便在千羽殿暗暗摇头,扔一颗葡萄进嘴,老态龙钟,“这仙位没排好。”
但得了月下仙人美称的仪晔总算是入得了龙母的眼,今日龙母虽不是万分高兴但总归谈不上尴尬一说。
且这小神女出嫁排面着实是大。先不说这百桌盛宴和佳肴美地,那宾客当中有龙王上仙星君佛座,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个个备了厚礼祝词,先后有序入座。
还未入场的白玥左右观望,咦,方才她是否默念了“佛座”二字……
定睛一看,果然瞧见了他。佛座梵听西音。
那佛座正在场内笑脸盈盈冲她招手,大唤一声:“哟,小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