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寒的黑暗中,云凡茫然先行,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声音在呼唤着他,而这种感觉,已然不止一次。
“来吧,来吧……”
云凡迈着沉重的步伐在无边的幽暗中踽踽独行,眼神黯然而隐隐有一层淡淡的红芒闪烁,妖异之极。他呼吸沉重,每一步似乎都走的那般吃力,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黑暗中,似有无数阴灵,在咆哮,在疯狂,在嘲笑着他,围绕着他,挥之不去。突然,云凡愣住了,在他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门,一道尖锐的栅栏,挡住了他的去路,而那道声音依然穿过这扇门,送了过来。
“来吧,穿过这道门,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什么?”云凡极力保持灵台一丝清明,不住的叩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
云凡面容抽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黑白郎君、白长风、中州、流云道长、戴文德、昆仑、司马三郎……一切争斗,所有杀戮都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他吞没了。
“不,我要的不是这些,不是!”
云凡紧紧握住腰间玄天尺,身子不住抽动,双眉紧锁,看起来极为痛苦。突然,玄天宗消失之前所说的话在脑海中浮现,“你体内有一种正统而高贵的血脉,你不是普通人,你不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生来不是为自己而活……”
“啊!”
云凡突然大叫一声,啸声在无尽的黑暗中远远荡了开去,所有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了,只有永远的沉默和寂静,静的出奇,静的可怕。
许久,云凡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尽是茫然无措的怅惘,“那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是谁?”
蓦地,云凡长啸一声,猛然将玄天尺从腰间拔出,挥向身前的栅栏,而后抬起了脚,踹向身前的门。
而四方城客房之中,守在云凡身边的南宫燕被他这样一声大叫惊的花容失色,剑心急忙将流云道长和北堂无欢两位前辈唤来。所有人包括正道其他派阀弟子在内,都围在房间中,脸上满是好奇和担忧。慕容雪看似平静而淡定,殊不知自己紧握幽泉剑的手亦在不住颤抖。
片刻之后,北堂无欢将手从云凡腕上拿开,面色沉重而满是诧异,暗自心道:“奇怪,老夫从未见过这等怪异之象。”
流云道长见他如此模样,微一沉吟,伸手向云凡腕上搭去,只觉云凡脉象强而有力,比之寻常之人更加平稳强横,根本不似真元耗尽,虚脱致此。相反,他体内真元充沛,并非紊乱不堪,然而,他身体虚弱,半边阴寒,半边炽热,分明又是走火入魔之象。
北堂无欢与流云道长相视一眼,二人同时一震,便也想到了云凡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却又不便说破。只听北堂无欢叹了一声,说道:“这孩子体质与常人不同,不过是在黄泉沼与鬼帝一战筋脉受创所致,并无大碍,稍后,我以真元助其修复受损经脉,修养几日自然便会醒来,大家无需担心。”
众人见北堂无欢面色淡然,又是如此说,也就放下心来。南宫燕听了俏脸稍慰,深舒了一口气,然而,厉昊轶和慕容雪望着云凡双眉紧锁,眉心隐隐有红芒透出,分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两位前辈为何这般说。
殊不知,识海之中,云凡猛地踹开那一扇凭空出现的门,宛如拨云见日一般,光明出现,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
这是另一处诡异的空间,有光明却无光源,无风却看到衣衫在飘。在他身前,是一个长三米,宽两米的池子,悬在三尺之高的空中,没有丝毫支撑。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云凡疑惑不解,难道那道声音是从这里发出的吗?
想着先前那道召唤和牵引,云凡向前走了几步,向这诡异的池子望了过去。
这一望,云凡震撼了。这不是一池水,而是一池嫣红的血,殷红,如璀璨的玫瑰。
为什么,在自己意识中,为什么会有一池血?
云凡很冷静,很诧异的弯下身,强行抑制体内奔腾欲出的血液,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一池可怕而且绝不会凝固的鲜血。
然而,未等他伸出手,那池鲜血似是感受到什么,开始流动起来,像一条困在其中的蜿蜒曲折的红蛇,在意识到危险的气氛后,开始不安分起来,盘踞着身子,伺机发动致命一击。
不过,很快,云凡发现错了,这条红蛇并非意识到危险而不安,而是一条具有高度攻击性的毒蛇,在嗅到人的气味之后做的狩猎准备。
下一刻,那一池鲜血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从一条毒蛇变成了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向云凡一口吞下。
这时,忽地从池子四周升起数道光芒似是什么禁制发动,将那红色巨蟒挡了回去。在那强横而刺目的光芒下,鲜血渐渐恢复了平静。
殊不知,在光芒与鲜血激烈对抗并最终压制之时,那么一丁点似有似无的血腥,穿过了光芒禁制,如绣花针眼般大小的血腥,落在了云凡的眉心,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渗了进去。
城主府客房之中,云凡蓦地身子一震,在众人即将退去之时,睁开了双眼。
南宫燕忍不住惊呼一声,众人闻声回身望去,只见她俏脸又是激动又是震惊,指着躺在床上的云凡,说道:“云大哥……云大哥醒了!”
北堂无欢和流云道长不由一愣,刚才看他脉象尚有异常,二人料到是蚩尤之血缘故,本想回去想办法压制,却不料云凡竟然自行醒了过来。两位前辈当即走了过来,伸手在他脉象上一搭,只觉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异常,而身上忽冷忽热的情况也渐渐消失,不由颇感奇怪。
云凡睁开双眼,目光从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神情略有冰冷,只是在看到慕容雪俏脸欣喜的脸庞时稍有停顿,最后落在了一直在床边的南宫燕脸上,她一双小手还紧紧拉着自己。
云凡微微一笑,说道:“我没事!”
南宫燕双目一红,笑着点了点头。连日来,云凡和杨逸这两个她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同时昏迷,让她每天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时刻都在被担忧和悲伤煎熬,生不如死。好在云凡终于醒来,南宫燕顿时抑制不住内心情感,泪如泉涌。
流云道长叹了一声,看着云凡说道:“好了,醒来就没事了,让他休息休息,大家都出去吧!”
云凡知道他是故意将时间留给南宫燕和自己,当下感激一笑,目送着众人离去,慕容雪和剑心也是来向云凡说了几声,便也退了出去。然而,慕容雪看到南宫燕和云凡含情脉脉的眼神,心中却是忍不住一阵阵酸楚。
待众人离去,南宫燕便也顾不得少女娇羞,俯身趴在云凡胸前,哽咽道:“云大哥,燕儿的爸爸妈妈不在了,燕儿不能没有你和哥哥!”蓦地,一道清泪跨过鼻梁,滴在云凡的身上,有些冰冷,有些凄凉。
云凡听着她如此说,心中顿时一阵怜惜,伸出手抚摸她的秀发,说道:“傻丫头,我们怎么会离开你。”
南宫燕默然不语,只是紧紧抱着云凡,潸然泪下。片刻之后,云凡待她泪水渐歇,替她挽了挽耳边长发,柔声道:“燕儿,我们究竟是如何回到四方城的?”
南宫燕缓缓起身,摸着云凡有些苍白的脸,将慕容雪如何会来四方城,如何在四方城数百里外遇到厉昊轶和昏迷的云凡、杨逸,又是如何将他们救回来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云凡听了,不禁叹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我只记得从黄泉沼逃出之后,便不省人事,想不到竟然是慕容姑娘救了我们。”
沉吟片刻,云凡忽然道:“对了,二哥怎么样?”
提起杨逸,南宫燕心中又是一痛,低声说道:“四叔说,哥哥被怨鬼侵体,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成了活死人,如今只能以翡翠珠镇住元神,不至于魂飞魄散。”说到后来,南宫燕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云凡心中一惊,挣扎着欲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二哥!”
然而,他虽然受蚩尤之血的力量真元恢复极快,但先前与鬼帝一战,经脉震荡,又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身体僵硬未能及时解除,顿时眼前一黑,又重新躺了下去。
“云大哥,你怎么样?”南宫燕焦急说道:“你先不要动,四叔说你还需要休息,等身体好些了再去看哥哥也不迟!”
几次挣扎之下,云凡便也放弃了打算,右手蓦地在墙上重重一击,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早一些……二哥也不会……”
南宫燕连连摇头,怜惜的握住他的双手,说道:“不,云大哥,你不要自责,四叔以及大伯的在天之灵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大哥呢?他没事吧?”云凡道。
南宫燕说道:“厉大哥没事,你放心好了。”
听到厉昊轶安然无恙,云凡便也放下心来,蓦然间脑海中人影闪过,想到玄天宗临死将魂识传承给自己,忍不住心下黯然。
两人就这般相依在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的伤口。而这些日子,南宫燕本就虚弱的身子大病一场,又连着几天提心吊胆,以泪洗面,早已是疲惫不堪,不多时便已伏在云凡的身上沉沉睡去。
也只有在这时,南宫燕那颗伤楚的心才能得到真正安慰,只要云凡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