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外,山林之中。山风瑟瑟,有些凄冷。
云凡盘膝而坐,迎着晨曦,闭目静心。祝前辈在其身旁负手而立,下巴一缕胡须随风轻轻摆动,气定神闲,目光深邃,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云凡,在你进行修行之前,我须得替你打开周身奇经八脉,只有通了胸前气海,你才算真正踏入了修真一途,你明白了吗?”
云凡微微点头,“晚辈明白。”
“不过,打开人体经脉,你体内所蕴藏的真元也会趁机乱窜,也就是说会经历一些痛苦,你一定要忍住。奇经八脉一经通畅,你一定要按照我所教你的法门将全身真元纳为己用,知道吗?”
“我记下了,前辈,请动手吧。”
祝前辈点了点头,随即右手一翻,一枚泛着淡淡蓝色光芒的银针赫然出现。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那枚金针“嗖”的一声射入云凡背后大椎穴中,然后顺势而上,哑门、风府、脑户、百汇、神庭依次射入银针。
这银针射入,云凡只觉体内立时躁动起来,仿佛身体血液之中有万蚁噬咬之感。便在此刻,祝前辈身子忽地一动,出现在云凡身前,银针射出,关元、阴交、下脘、中脘、上脘、天突、廉泉等穴。
云凡身体巨颤,脸上气色时白时红,体内更是寒、热交迫,恍惚间,仿佛前有烈火,后有寒冰,痛苦难当。
风中,一片落叶摆脱树的束缚,奔向它深爱的土地;一只蚂蚁不知落下为何物,被树叶盖住,片刻之后从叶下爬出,惊惶中急急逃窜。
林中,云凡仍是盘膝而坐,祝前辈双手泛起蓝色光芒,以寻常肉眼不能看到的速度向云凡身体发射银针,冲脉、带脉、阴维、阳维、阴跤、阳跤,一直将周身八脉一百零八处大穴尽数刺上银针方才停止。
云凡此刻,顶上冒出阵阵白气,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隐隐约约之中,仿佛置身荒原,那里河流交纵,山脉重重,云凡立在其间,茫然不知何往。
突然间,那冰冷的河流动了起来,安静的河面突然卷起轩然大浪,身后两处不高也不矮的山峰同时轰鸣,一座黑烟滚滚,一座白雪皑皑。火山喷发,雪崩,两起根本无法同时出现的自然之景竟然在此刻奇迹般爆发了。
热浪,寒气,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云凡大惊,下意识往腰间摸去,却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玄天尺不翼而飞,体内真元更是无法驱使,准确的说根本无法感应这体内元气。
岩浆喷涌,与漫天积雪相撞,顿时白气冲天,一道极为强势的气流将云凡直接卷入空中,摔入身后高高扬起的大浪之中。
混着灰烬的白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天际,遮住了炽热的太阳,遮住了清澈的蓝天,凝结成一颗颗黑色的冰晶,落了下来。
云凡不知道何以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空无一人,没有南宫燕,没有杨逸,没有剑心,甚至没有鸟兽,有的,只是脑海中的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我要生存,我要活下来。
恍惚之中,云凡突然觉得胸前膨胀欲裂,难受至极,不由大喊一声,如九天惊雷,远远送了出去。奇迹就此发生,这一声惊雷炸响,火势不再汹涌;这一声惊雷炸响,雪崩戛然而止;这一声惊雷炸响,诸条河流也不再澎湃,水势沉下,静静流向远方。
霞光,刺破白茫茫的云层,穿了出来。蓝天,也拨开了云雾,重新出现。
云凡默默睁开双眼,梦中那个旷无边际的原野已然不在,火山、冰山、大河都已荡然无存,只有祝英台前辈面露微笑,静静看着自己。
云凡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低头望去,却见自己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这一个梦境实在畅快淋漓,仿佛痛痛快快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祝前辈微微点头,上前在云凡手腕处一搭,欣慰道:“你体内起初乱作一团的真元已然消失,如今尽数归于你的丹田之处,你自己试试看。”
云凡依言运气,果然见小腹之中那团宛如小湖似的真元气团比之前大了数倍不止。在其旁边似乎还有一处更大的元气“湖泊”,想必便是那蚩尤之血了。
只听祝前辈道:“你这小子果然上天庇佑,先前那团阴寒之气在解开奇经八脉之时,竟然阴差阳错的替你阻挡了体内真元的冲击,倘若不是如此,只怕你早已筋脉俱断,成为废人了。”
云凡不由心中一惊,暗自庆幸自己吉星高照,大难不死。
“非但如此,那些被你吸入体内,无论正、邪的真元同时也将那股阴寒之气化解了,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呵呵……”
云凡登时起身,在祝前辈身前拜倒,“多谢前辈。”
祝前辈淡淡一笑,“你先别忙着谢我,只因真元耗损,虽然依照我传的法决将大部分真元吸纳,但此刻你的修为不过是刚刚迈入元婴境而已,比之杨逸便大大不如了。那小子已经在元婴巅峰,三月之后或许能突破此境,进入离合之境了。”
“而且,至于你体内的蚩尤之血,我暂时还不知如何驱除。好在有老师在你体内施加的五行封印,加上阳戍之戒的阳火之力,蚩尤之血也不易发作,不过你日后不可轻易与人动手,更不可妄动杀念,记下了吗?”
云凡微微点头,“是,晚辈记下了。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祝英台顿时哼了一声,“只是什么?难道老夫还能骗你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云凡急忙摇手,解释道:“不,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恍惚中,我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祝前辈有些不解。
云凡点了点头,当下将自己隐隐约约似是在梦中见到的火山、冰山、大河、旷野等景象一一说了出来。
祝英台前辈听了忍不住皱眉,思索片刻,忽然道:“云凡,你当初是如何遇到老师,又是如何将老师救出来的?你详细的跟我说一遍。”
云凡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有何意义,但必定跟自己刚才所见的意境有关,当下将自己迷迷糊糊进入结界,迷迷糊糊将玄虚子救下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到后来,那祝前辈忽然瞪着云凡,不住的打量,仿佛看一只野兽似的,盯得云凡心中有些发毛。
“前辈,有何不妥么?”
祝前辈从前看到后,又从左看到右,忽而摇头,忽而皱眉,半晌才道:“像你这么人长的不帅,资质又不甚佳的小子,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位念力极强的怪才。”
“念力怪才?”
云凡在第一次进入结界之时,曾听玄虚子提过一句,但当时他整个一井底之蛙,刚刚入门,对于修真只知皮毛,哪里会在意这些。此刻,云凡听他再次说起,才隐隐约约记得“念力”这个字眼。
祝前辈低叹一声,“哎,想不到你不过一个村野小子,竟然在此之上有如此天赋,真是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呐!”
看着祝前辈垂头丧气,大大抱怨命运之神不垂青自己,咬牙切齿,恨恨的样子,似乎隐隐能猜到这所谓的念力对于修行者能有多大的诱惑力,甚至说是震慑力,不由心中升起一丝窃喜,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是这样一个怪才。
山风阵阵,云凡长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畅快不已。上天,有时候,还是蛮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