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好笑地望着他:“我听说孩子生出来以后养孩子才是比较难。据说当娘的都是夜夜不得好眠。”
上官陌便轻抚她的眉梢:“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你不得好眠。晚上我来带就是。”
苏浅凝视他,目光幽幽:“别的上面你可以,但喂奶你也能代替么?“
年轻的皇帝就窘住了。如画的容颜染上些红晕。“这个,还真是不能。”顿了一顿,望一望她的肚子:“看来还真是要辛苦娘子你了。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令人头疼。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苏浅挑眉打断他的话。
早知道就不让你怀孕那么早了。心里的话却没能说出口。他晓得这是苏浅的禁忌。当初若非因为她怕自己不能给他生一个孩子,就不会有只身深入苏启阳大军中的傻行为,也就不会有两军对垒几十万人的覆灭。
但世上最令人无奈便是不能早知道。
事情既已发生,便容不得悔不当初。
他揉了揉眉心,道:“早知道你会很辛苦,所以我差人备了十几个乳母,希望能分担你的辛苦。”
苏浅嘴角狠狠抽了抽。十几个乳母。就算是他是新苏国君,一国之主,也不用这样大排场吧?
“我也怕到时一个人喂不饱两张嘴。但十几个乳母,也不用那么多吧。”她哼唧。
上官陌轻弹她的脑门:“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要吃奶的,多几个乳母,每个人只需少匀些出来给咱们的孩子,不耽误人家喂自己的孩子。”
苏浅就羞赧:“是我想岔了。还以为你是摆谱呢。还是你想的周到。”想了一想,眸光甚亮:“不如我们到时把乳母们的孩子也接进宫里来,到时陪伴咱们的孩子一起成长岂不好?”
“嗯,你这个主意甚好。”
上官陌斟一杯清茶,递在她唇边,轻笑。
“昨天晚上你说要赌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我其实也是准备了的。虽然你没有赢去,但搁在我这里也是无用,还是送给你吧。”
苏浅就着他的手饮了两口茶,笑道:“正要问你呢,你倒先提起来了。”
上官陌手指一弹,不见多余动作,手上却多了一个小小玉盒。
玉盒十分精致,苏浅看得嘴角挑起一抹笑来。上官陌的东西,都是这般精美的。
盒子打开,露出一双戒指来。紫金作环,嵌以一圈碎钻,阳光下碎钻发出夺目的光。古朴简单的式样,做工却是精细到极致。
苏浅眼睛瞬间雪亮。
“我亲手做的,不知算不算独一无二?”上官陌眸光轻柔望住她。
“太算了。”
苏浅已是陶醉得满眼星星,“你居然是亲手做的?可是我们天天在一处,你是何时做的?”
不等他回答,手已经伸到了上官陌面前,“快给我戴上。”
上官陌修长的手指拈起戒指,一手托住她的右手,郑重地、轻柔地戴在了她纤细的无名指上,道:“该你了。”
苏浅将另一枚男款的,小心翼翼拿在手中,郑重地往他修长如玉的中指上一套,两只戴着戒指的手并在一起,眸光不离,却纠结着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做的呢。嗯。真好。用这个牢牢套住你一生。”
上官陌握住她的手,眸间一点笑意:“以前做的。很久了。你知道的,我想娶你想了许多年。”
他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让苏浅鼻头一酸,险些没有把持住。
过往于千难万险、血雨腥风中抵死缠绵相爱的各样片段,齐齐如急雪般往脑海中灌。
但此时此地,和风丽日,气氛融洽,斯人如画,很宜谈情说爱,却实在不宜忆往昔思过去叹沧桑。冒出眼眶的酸涩狠劲一抽,又抽了回去。
“啊,啊,愿望一朝得偿,有没有觉得如梦似幻?”
她故意岔开话题。
上官陌望着她,诧异:“手握在一起是热的,吻你的时候心是狂跳的,那么真实,怎么会觉得如梦似幻?”
苏浅干咳了一声,“我只是说感觉。就像我当初出生,好久都觉得是在梦里。”看见上官陌脸色忽然变得郁卒,意识到这是他的忌讳,忙岔开:“啊,你这么一说,也是。上官陌,我现在只觉得很开心,心甜得要化了。啊,啊,上官陌,这样真的好么?我的心要化掉了怎么办?”
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来,引得上官陌失笑。
笑过之后,他却不容她打诨过去,绷着脸教育她:“苏浅,我并非是介意你的那些过往,我介意的是,你将自己埋在那些过往里,平白将自己苦坏了。如今有我,你实在不必再委屈自己,将什么苦都想着往自己肚子里咽。”顿了一顿,正色地望着她:“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苏浅乐得说些他爱听的:“你是我的暖手炉,你的我的出气筒,你是我的保护伞,唉,你就是我的一生一世,倘或没有你,你叫我怎么活下去?”
生动的脸上明明写着调笑二字。
朝堂上从来能一语定乾坤的新帝陛下就半晌没能说上话来。
苏浅便露出抹得逞的笑来。歇得久了,又强迫上官陌陪兴致极高的她逛了一回园子。在望不到边际的园子里指手画脚:“不消几年,这些树苗就能长成粗壮大树,到了开花的季节,便能开出一片绯云来,何其壮观,何其潋滟,上官陌,到那时,天下没有哪一处的风景能胜过这万亩石榴园吧?”
风稍重了些,有些凉意,上官陌将一件披风罩在她身上,望望天色,已是夕阳西下,薄暮时分,笑着道:“回吧。天晚了。”
时近年关,忙完了大婚,朝堂上又是一摊子事,且还要防着上官屠,兵防方面需做诸多调动。上官陌于是日日早出晚归,十分忙碌。
却也不忘日日给苏浅把脉,午后也总会抽一个时辰陪她散步。至晚方歇,也会给她带些好消息来。譬如楚渊已顺利抵达云都。所谓顺利,自然是指结果而言,途中总不会是一帆风顺。但楚渊的手段非常,阻一阻他倒还罢了,想要真正给他造成威胁,没那么容易。
白誉和苏黛传回消息,已顺利接手叶城事务,一帮子朝臣本就是昆国旧部居多,对于白誉入手朝政自然没有二话。朝堂上,有晏飞尹媚夫妻襄助,白誉的压力立时减轻许多。且晏飞和尹媚将来自苏浅的治国理政理念带入叶城,虽没有大张旗鼓改革,却是配合着上官陌之前做的改革,潜移默化影响着一班老臣,效果倒也十分显著。兵防上,修罗十三中除伤势较重的诸荀和钟云外,已悉数返回叶城协助白誉,将整个前昆国土地防卫得铁桶一般。
小郗于除夕那日返回苏都,言说上官皓月已和戚苍启程踏上去冥国之路,如今怕是已到了冥国蓝月城。
除夕,万家团圆,宫中亦是张灯结彩。
一清早起来的时候便看到宫女太监忙忙碌碌,身影穿梭。春和宫的门窗上都贴上了大红的窗花,煞是喜气。苏浅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到门口,放眼看去,宫殿楼阁都是鲜艳的大红色,御花园的树上都被挂上了大红灯笼,一派的喜气洋洋,很有点过年的气氛。
今日免朝,所有人都在忙活,他俩倒是闲得慌了,随意溜达着,不知不觉竟溜达到金殿上去了。往日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今日被红绸装裹,少了些庄严肃穆贵重大气,多了些人气和喜气。苏浅玩心大盛,坐到龙椅上,心里想着小时候过年父母都在身边,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看焰火,一起守岁,其乐融融,她一个活了两世的人竟是那般盼着过年。
上官陌好笑地瞧着她,明明是大腹便便,表情却幼稚得像个孩子。但他最喜欢的,不过是她孩子般的模样罢了。她此时这般做派,叫他很欢喜。
两人坐在龙椅上将一个排排坐分果果的游戏居然玩得不亦乐乎。引得殿外守卫的墨凌和月魄齐叹,这任性幼稚的一对真的一国帝王和国母么?
午时宫宴,宴请群臣和臣子家属。宫宴地点设在宽敞阔气的容兰殿。
人多得似赶集般热闹。却又不似集市上人们那般高谈阔吆喝的敞亮。臣子们笑着寒暄,命妇们低声细语,都是一副好教养好仪态。
上官陌今日被苏浅特意妆扮一番。一袭月白天蚕丝锦云纹轻袍,衣袂袖口处绣的是新苏的国花香芙虞花,腰系一款暗红色二龙戏珠的腰带,二龙所戏之珠乃系一枚宝蓝色暖玉石。一套衣装雅致中隐隐透着奢华贵气和无上威仪。衬得本就高踞云端风华绝世的年轻帝王彷如神祗般大气凛然、绝世无双。
苏浅和他着同一系的衣衫,只是因着肚子巨大,撤去了束腰的玉带。但从容而来的身姿,于雍容中见淡然,于威仪中见悲悯,站在上官陌的身边,年轻的帝王夫妇是相得益彰的华彩天成。